次日一大早。
方星语带着厉楚耀和高奕泽坐上去县城的长途车。
厉楚耀刚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高奕泽却直接挤开他坐下。
“星语，我不太舒服……”
高奕泽矫情地说着，还顺手把方星语拉过来坐着。
方星语有些无奈，倾身帮他打开车窗。
而后才转头看向厉楚耀，语气有些歉意：“奕泽他容易晕车，我们先照顾着他吧。”
一字一句，都在维护高奕泽。
厉楚耀提着袋子的手紧了紧，一声不吭地坐到她们后面。
车子启动，缓缓驶离。
厉楚耀看着车窗外一望无际的麦田，感慨万千。
两辈子以来，除了被卖到山的那一边，他从没离开过村子，也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
在这一刻，他真正有了重生的感觉。
前面高奕泽和方星语一直在说话，内容都是他不懂的东西。
厉楚耀看见田里有几个孩子在撒欢，不由想起小时候。
那时他八岁，被喝多了的父亲打的遍体鳞伤，而母亲抱着刚出生的弟弟冷眼旁观。
直到父亲打累了，他才跑了出去。
他躲在草垛后面哭，碰上了放牛回去的方星语。
哪怕自己的记忆已经经过半个世纪的洗礼，厉楚耀依然记得那个女孩的誓言。
她说：“别怕，我以后去当兵，保卫国家也保护你。”
她还怕他不信，伸出小指又说：“我们拉勾，长大以后我嫁给你做你老婆，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想着想着，厉楚耀红了眼。
他用一生深爱的女人，终究是虚无的……
这时，方星语突然起身坐到他身边。
见他两眼通红，她皱起眉：“怎么了？”
厉楚耀敛去眼底涩然，余光看了眼前面已经昏昏欲睡的高奕泽：“没什么。”
沉默间，方星语踌躇了很久才重新打开话匣子：“楚耀，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厉楚耀怔住。
她又继续说：“打从你不想定亲那时候开始，你整个人就变了，和我……也不亲近了。”
方星语看着他，眼神中是似有若无的担忧。
厉楚耀垂眸：“我……”
他刚开口，高奕泽就迷迷糊糊呢喃：“星语，我好想吐……”
方星语立刻起身过去，把他扶正又把窗口开大：“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面对这一幕，厉楚耀重新望向窗外，含泪一笑。
因为当局者迷，所以方星语永远不会知道他为什么变了。
两个小时后，三人在火车站下了车。
方星语去买票，高奕泽软磨硬泡地也要跟着。
厉楚耀站在门口，环顾着陌生的一切。
忽然，一个蓬头垢面地老头子扯了扯他的衣服：“小伙子，你看见我家老太婆没？”
厉楚耀还没反应，一旁的车站秩序员就提醒道：“你别理这个老头子，他老伴儿三十年前跟别的男人跑了，后来他疯了，天天来这儿等他老伴儿。”
听到这话，他的心不由一缩。
这个老头子和上辈子的他何其相似，如果这一世的他还跟上辈子那样，是不是也会像老头子一样……
面对老头子祈求答案的目光，厉楚耀看了眼跟高奕泽站在一起的方星语。
他拂去老人肩上的枯叶，轻声开口。
“别等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