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月赤着脚站在礁石上，咸涩的海风撩起她额前的碎发。晨光熹微，
远处的海面泛着鱼鳞般的银光。她深吸一口气，将父亲亲手编织的草绳系在腰间，
另一端牢牢绑在岸边的木桩上。"记住，月儿，"父亲海明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海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也是无情的夺命阎王。永远不要小看它，永远要系好安全绳。
"海月抿了抿嘴唇，将父亲的话又默念一遍。这是她第十七次独自下海采珠，
自从三个月前父亲在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遇难后，她不得不接过家中生计的重担。
海水没过脚踝，凉意顺着小腿爬上来。海月调整呼吸，将特制的采珠刀咬在口中，
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水下世界静谧而绚丽。阳光穿透海面，在珊瑚丛中投下斑驳的光影。
海月熟练地游向父亲曾带她标记过的珍珠贝聚集区，眼睛适应了水下光线后，
开始搜寻那些藏在礁石缝隙中的珠母贝。她的肺开始发紧，正当准备上浮换气时，
一抹异样的光泽吸引了她的注意。在一块突出的礁石下方，藏着一只她从未见过的巨大蚌壳，
足有脸盆大小，壳面泛着奇异的蓝紫色光泽。海月的心跳加速。这么大的珍珠蚌，
里面很可能孕育着价值连城的珍珠。她迅速游近，小心地用采珠刀撬开一条缝隙，
确认里面没有危险的章鱼后，将它从礁石上剥离下来。浮出水面时，
海月几乎抱不动这个沉重的大家伙。她气喘吁吁地将它拖上岸，
顾不上擦干身体就迫不及待地检查这个意外的收获。"阿娘！阿娘快来看！
"海月抱着蚌壳跑向自家的小屋，水珠从她湿漉漉的发梢滴落，在沙滩上留下一串痕迹。
母亲林氏正在修补渔网，闻声抬头，眼睛立刻被女儿怀中的巨蚌吸引。"老天爷，
这是...""我在东边礁石区找到的，从没见过这么大的。
"海月小心翼翼地将蚌放在院中的木盆里，舀了几瓢海水养着。
林氏伸手抚摸蚌壳上奇特的花纹，忽然变了脸色。
"这...这会不会是你爹..."母女俩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三个月前，海明出海遭遇风暴，渔船被巨浪打翻。三天后，
村民在二十里外的沙滩上发现了他的尸体。令人惊异的是，
海明怀中紧紧抱着一个与眼前极为相似的巨大蚌壳，只是那个蚌壳已经死去多时。
"爹临终前把这个交给我，说一定要好好养着..."海月声音哽咽，
手指轻轻描摹着蚌壳上螺旋状的花纹，"会不会是同一个品种？"林氏抹去眼角的泪水，
强作镇定道："不管怎样，先养着看。若是能产珠，说不定能帮我们度过这个冬天。
"（二）接下来的日子，海月每天都会给这个特殊的"房客"换新鲜海水，
甚至省下自己的口粮，将碾碎的虾蟹肉喂给它。村里其他采珠人听说海月家养了个巨蚌，
纷纷来看稀奇。"这蚌壳真邪门，"邻居王婶撇着嘴说，"我活了五十多年，
从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蚌。""听说海明死的时候也抱着一个差不多的，"李叔压低声音，
"该不会是海里的什么精怪吧？"海月假装没听见这些闲言碎语，
只是更加细心地照料这个蚌。奇怪的是，自从养了这个蚌，
她每晚都会做同一个梦——梦中她站在一片无边的海面上，
远处有个模糊的身影在呼唤她的名字。一个月后的清晨，海月像往常一样去查看木盆中的蚌，
却发现它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里面赫然躺着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
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粉色光泽。"阿娘！快来看！"海月惊喜地叫道，小心地取出珍珠。
这颗珍珠圆润完美，表面流转着彩虹般的光晕，比她在市场上见过的任何珍珠都要美丽。
林氏捧着珍珠，手微微发抖。"这...这至少值二十两银子。海月，咱们有救了。
"当天下午，母女俩带着珍珠去了镇上最大的珠宝行。掌柜一见珍珠就瞪大了眼睛，
出价三十两——相当于普通采珠人半年的收入。"姑娘，这种品质的珍珠可遇不可求，
"掌柜捋着胡须说，"如果还有，有多少我要多少。"回家的路上，
海月紧紧攥着装满银钱的布袋，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那颗珍珠太完美了，
完美得不像自然产物，倒像是...被精心雕琢过的艺术品。更奇怪的是，接下来的日子里，
那个蚌几乎每隔七天就会产出一颗同样完美的珍珠，大小、色泽略有不同，
但都美得令人窒息。靠着这些珍珠的收入，海月家不仅还清了债务，还翻新了房屋，
日子渐渐宽裕起来。然而，海月发现每当蚌产出一颗珍珠后，
木盆里的海水就会变得异常咸涩，几乎像泪水一样。夜深人静时，
她有时会听到从院子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一定是我太累了。
"海月这样告诉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在某个夜晚悄悄起床，蹑手蹑脚地来到院中。月光如水，
洒在木盆中的蚌壳上。海月屏住呼吸，躲在门后观察。起初一切如常，就在她准备回房时，
蚌壳突然缓缓张开，一道柔和的蓝光从缝隙中溢出。海月捂住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蚌壳完全打开后，里面竟然蜷缩着一个**的男子！他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
长发如海藻般披散，遮住了大半张脸。最奇异的是，他的胸口处有一颗硕大的珍珠，
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男子似乎察觉到被注视，
猛地抬头——海月对上了一双没有瞳孔的银色眼睛。"啊！"她惊叫一声，踉跄后退，
撞翻了门边的水桶。水桶倒地的声响惊动了男子，他慌乱地想要回到蚌壳中，
却因为动作太急摔出了木盆。海月转身就跑，心脏狂跳，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保护母亲！
她跑出十几步后突然停住。如果那是妖怪，留下母亲一个人岂不更危险？海月咬咬牙，
抄起门边的鱼叉，又冲了回去。院子里静悄悄的，
月光下只有那个巨大的蚌壳静静躺在木盆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海月举着鱼叉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那个怪人的踪迹后，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木盆。
"出...出来！"她的声音颤抖着，"我知道你在里面！"蚌壳纹丝不动。
海月深吸一口气，用鱼叉轻轻敲了敲蚌壳。"再不出来，我就把你撬开晒成蚌干！
"一阵沉默后，蚌壳微微颤动，缓缓打开一条缝。
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从里面传出："请...请不要伤害我。"（三）海月后退两步，
鱼叉仍指着蚌壳。"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我家的蚌壳里？"蚌壳完全打开，
那个银眼男子再次出现，只是这次他披着海月平时盖在木盆上的粗布，勉强遮住了身体。
他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皮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我叫云澜，"男子声音轻柔，带着奇特的回响，"是...是一只千年蚌精。
"海月的手微微发抖，鱼叉尖却稳如磐石。"你为什么会在我爹的蚌壳里？
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爹？"云澜的银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不，
恰恰相反...是你父亲救了我。"他缓缓讲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三百年前，
云澜修炼成精，能够化为人形。他常常上岸与人类交易，用珍珠换取陆地上的新奇物品。
一次，他被一个贪婪的商人欺骗，不仅失去了所有珍珠，还被下药现出原形，
险些被杀死取珠。"从那以后，我憎恨所有人类，"云澜的声音变得冰冷，
"我开始用歌声引诱渔民，让他们船毁人亡..."海月倒吸一口冷气，
想起了村里老人常说的"海妖歌谣"传说。"直到天庭发现我的恶行，降下惩罚，
"云澜抚摸着自己胸口的珍珠，"我被剥夺了化形能力，永远禁锢在蚌壳中，不得上岸。
只有遇到真心待我的凡人，才能短暂恢复人形。""那我爹...""三个月前那场风暴，
我被打到浅滩，是你父亲发现了我。"云澜的眼中泛起奇异的光彩，
"他本可以取走我的珍珠让我死去，却选择将我带回深海放生。就在那时，
又一个大浪打来..."海月眼眶湿润，她记得父亲被冲上岸时已经奄奄一息，
却仍紧紧抱着那个死去的蚌壳。"你父亲临终前将我交给你，"云澜轻声说，"这三个月来，
是你的悉心照料让我重新相信人类的善良...所以我才能够再次化形。"海月放下鱼叉，
心中五味杂陈。这个蚌精既是害人妖怪，又是父亲用生命保护的生物。她该恨他还是感谢他？
"那些珍珠...""是我的精血所化，"云澜苦笑，"每产一颗，都会消耗我的修为。
但我愿意用它们报答你们的恩情。"海月沉默良久，
终于叹了口气："你...先穿上衣服吧。我去给你找件我爹的旧衣服。"当她转身要走时，
云澜突然叫住她："海月，你不怕我吗？"月光下，海月回头看他，眼神复杂却不再恐惧。
"我爹用命救你，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她指了指木盆，
"这三个月你明明可以逃走或害我们，却选择用珍珠帮助我们。妖怪若真这么坏，
我爹也不会救你了。"云澜怔住了，银色的眼眸中似有泪光闪动。（四）从那天起，
海月家多了一个"远房表亲"——云澜。他向林氏编造了一个失忆渔夫的故事，
善良的林氏虽然将信将疑，还是收留了这个俊美的年轻人。白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