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你真的要走吗？”我清理着自己在这个家的东西，保姆琴姨在一旁欲言又止，
最终叹气说道。“倦了，累了，心也死了，况且……况且我本就不属于这里啊。
”我一边收拾最后几样东西，一边平静地说道。“可是……”琴姨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
最终却将所有的话化作一声叹息。我知道，她想不明白，为了这个家，
七年时间里我呕心沥血，连累父母早逝，我自己赔上一条腿，为什么就这样放弃了。
以前我也不理解那么爱秦悦，她为什么要那样无情的对我。直到那天，
我看见她毫不犹豫地投进伤透她，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抛弃她的竹马怀里，我才想明白，
是因为不爱啊。临登机前，我发出一条消息：“从今天起你自由了，此生我们不复相见。
”飞机冲入云霄，我最后看了一眼下方，从读书到工作，满载我十三年记忆，有开心，
有快乐，更多是无尽痛苦悲伤的城市。删除手机里关于这座城市照片联系人，
拔掉手机卡丢进垃圾桶，从此以后，这里的人，这里的事，将和我没一点点关系。
老家在偏远的西南边陲，需要转机才能到达。在候机厅等下一班飞机时候，
我身旁坐着一个和我儿子差不多大小女孩。小脸红扑扑，不吵不闹地坐在那里，
时不时警惕地看我一眼。家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穿着一般，自来熟和我聊东聊西，
心情本就不大好的我应付了几句，索性戴上耳机，闭眼听歌。不知过了多久，
感觉旁边有人拍了拍我肩膀。我睁开眼，疑惑地看向那位带孩子的大姐。“小伙子，
我去上个洗手间，麻烦你帮我看一下孙女。”出门在外，谁不帮谁一个小忙，
我想了想便点了点头。对方笑着对我一通感谢，并一再嘱咐小女孩要听我话就离开了。
小女孩特别乖，一动不动地坐在我身旁，也不说话，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四处张望。
可直到我临登机时，那个大姐也没再出现。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声称上洗手间的大姐，
把所有的行李都带走了。我猜，大概，可能，也许……我喊来机场安保，
他们调出监控才发现，那大姐根本没去卫生间，离开我后就着急忙慌的离开了机场。
期间时不时还回头看，生怕有人追上她似得。我的猜想被证实了，
这个小女孩被有预谋的遗弃了。一时间，现场一片哗然，有骂孩子奶奶绝情的，
有说小丫头可怜的。小丫头似乎猜到了什么，虽然站在我身旁不哭不闹，
但眼眸中升起一片水雾，死死拽住我的衣襟。我心中默默的叹了口，
蹲下身子看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小丫头。“丫头，愿意跟叔叔回家吗？
”小丫头愣愣看了我几秒，张开双臂搂住我脖子，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往下啪啪掉。
人生果然充满了戏剧性，我前脚刚孑然一身离开那座伤心的城市，后脚多了一个孩子。
我离开那个家时只带走了几件衣服，钱财产，一点都没要。卖掉结婚时妈妈送的几样首饰，
在老家小县城租了一套小房子，手上就没多上钱。伤了一条腿的我根本找不到工作，
无奈之下只好靠送外卖，替人排队，干一些灵活维持我和小丫头的生活。小丫头看着小，
但什么都懂。每天再晚我一回家，她总是第一时间拿着拖鞋跑过来给我换，
又着急忙慌的去打热水给我泡脚。家里也总是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还会在我生病卧床不起的时，站在小板凳上煎药熬粥。这让我想起那个同样非亲生，
但是我用命救回来的孩子，秦家小少爷秦文涛。看见电视上骑马的剧情，
就要我爬下来给他当马骑。走不动道就让我抱，嫌我走的慢就撕扯我的头发。
他们真的不太一样。小丫头很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见***子过得很艰辛，
有一天就红着眼眶问我，她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不要她了，我为什么要收养她。
我摸着她的头说：“因为我不想一个人，我怕孤单。”小丫头看着我好一会儿，
严肃认真地说，会一辈子陪着我，会好好学习挣钱买大房子，挣钱养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虽然清苦了些，但还算温馨。
唯独让我耿耿于怀的是，小丫头永远都像是心里装满事的大人，始终沉默寡言，
于是我给她取名乐乐，希望她能开心快乐一些。一晃五年过去。乐乐上小学了，
除了依旧沉默寡言以外，品学兼优，深受老师们的喜爱。我用攒下的钱，
开了一家奶茶甜品小店，生活还算过得去，我跟乐乐都很知足。小丫头不上学的时候，
就在店里写作业，忙的时候帮我打杂招呼客人，很勤快，很乖巧。
经常光顾的老客总是羡慕说，我养了一个好女儿，老了一定会很幸福。其实不用老了，
我觉得现在就很幸福。也时常庆幸当年收养了乐乐，让我不再孤单，也让我的生活有了奔头。
“爸爸！”这天，我在店里打扫卫生，背后的声音却不是来自前趴在前台写字的乐乐。
一转身，我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手里牵着高乐乐一头的小男孩。
五年前一别，我也没想过还会和秦悦再见面。穿着小西服，扎着领结帅气的小男孩见我转身，
挣脱女人的手，迈着飞快的步伐向我飞奔而来。我轻轻躲开，秦文涛扑了空，他还想要抱我，
却被我轻轻推开。“小朋友，你认错人啦，我可不是你爸爸。”随即，
我抬头迎上门口女人的视线。“请进，需要点什么？”也许是五年就已经彻底死心，
亦或者早已放下，再见曾经我用命去呵护的女人，我内心毫无波澜。“爸爸，我是小涛啊，
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秦文涛愣了几秒就哭了，哭得很伤心。
秦悦走进来牵着儿子的手，盯着我一言不发。这小子依旧和小时候一样，得不到就拼命闹腾，
边哭边指责：“爸爸，你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我啊，你不要我了吗？
”秦悦依旧看着我一言不发，也不阻止儿子，我微微叹了一口气，“乐乐，
给这位小朋友拿一杯奶茶。”乐乐很聪明，什么都懂，什么都没说，放下笔就去拿奶茶。
我抬头看着秦悦，“能借一步单独聊聊吗？”第一次见到秦悦是走出大山，
去东海读大学那会儿，彼时的她大二，是学生会***，身材高挑漂亮有气质。
当时她带队去火车站接的我们那一批新生，仅仅只是一眼，我和同行的新生都被惊艳到了。
一袭白色长裙，飘逸的长发在风中拂动，脸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说不出的明媚耀眼。
这样也一个女生，自然是所有男生心中的梦中情人，我也不例外，
在那一瞬间我的心就沦陷了。可家境优渥，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和她同班，
还是学习会的***，同样的优秀帅气。这些信息让所有爱慕他的难受望而却步，
却又无比的不甘，我亦如此。我想尽一切办法加入学生会加入她所在的社团，
出现在她出现的地方……总之，她在的地方我都会努力接近，一切只为多看她一眼，
和她呼吸同一片空气。只是每次看见她跟竹马牵手相拥，我心里就说不出的落寞。
可我依旧执着地偷偷的喜欢着她，直到她毕业离校。原本，我以为她终将是彼此生命的过客，
是我心中最大的遗憾时，事情又有了新的转机。半年后，她代表公司来学校校招，
我欣喜若狂的报了名，并顺利通过了面试。此时的我已经不是刚到学校那个花痴男了，
知道自己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哪敢有什么奢求能获得她的芳心。只希望能在一旁看着她，
跟她一起工作，那样也是极好的。实习。考核。成为正式员工。藏起爱，静静呆在她身边，
为她做事，我的目的达到了。可老天总喜欢跟人开玩笑，就在我我以为跟她的关系止步于此，
我心满意足时，公司突然陷入危机。员工要么被挖走，要么看不到希望离开，
短短一个月除了我都走光了，就连她的竹马也失踪了。当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或者说心中的妄想趋势我想疯狂一把。想都没有多想，就选择留下来，
做陪她东山再起的男人。“树倒猢狲散，别人都走了，你为什么愿意留下来？
”我避过她的眼睛，违心地说，相信公司，相信她，一切都会好起来。就这样，
我成了她唯一的员工。我们一起通宵达旦改方案，一起被甲方骂的狗血喷头。为了躲债主，
一起躲在车里一整天，最终被找到拉出来殴打威胁，我为了保护她被打断了三条肋骨。
为了拿下客户，有胃病不能喝酒的我硬生生灌下一瓶二锅头，胃穿孔住院……那段时间，
为了让公司起死回生，为了这个我深爱却从未表露过心意的女人，我拼尽一切。这还不算，
我把父母的养老金，把他们的房子买断，并借光所有能借的亲戚朋友，凑钱给公司运转。
有一天，她拿着一张孕检报告给我看，问我可否愿意给这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不用问，
这是那个**竹马的孩子。也许是年少时的幻想和痴迷，
亦或者我之所以留下来拼尽一切就是为了这一刻，仅仅沉默片刻我就答应了。就这样，
我入赘了秦家。当时因为秦家风雨飘摇，我把父母接过来，两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顿饭，
就算是正式结婚了。新婚之夜，她醉醺醺地走进婚房，抱着我又哭又喊，大骂我是负心汉，
为什么要在她最艰难的时候抛弃她，抛弃他们的孩子。那一天我才知道，
她自始至终在心里没有放下竹马江辉。十一月的街头已有些凉意了。
从店里出来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在马路边停下脚步，秦悦跟着停着脚步，静静地看着我。
“这几年，你都跟秦文涛说了什么？”我直接开门见山说道。女人眉头紧蹙，不明所以。
我轻声道：“我们分开已经五年了，我又不是他的生父，况且他以前是那么的讨厌我，
如果不是经常有人在他耳边说些什么，他不可能对我有感情？”“对了，
你跟江辉没有结婚吗？”秦悦沉默片刻，“我什么也没说，是琴姨总时不时在他面前提起你。
”琴姨，我脑海里浮现那个形象，她是秦家唯一尊敬我的人。想起在秦家的那事，
一时间我觉得索然无味，摆了摆手道：“算了，我不想去深究你五年后为什么突然找上我，
只想说我们都是彼此人生中过客，人见到了，带他回去吧。”秦悦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但始终没有说出口。最终，掏出一张卡递到我面前，满脸的愧疚。“对不起，
当年我……公司是我们两个人奋斗起来，这是属于你的那份。”当年我提出离婚，
说净身出户时，他二话没说就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一晃五年了，
现在才说那份事业有我的一份，不觉得讽刺吗？当然，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
我都不会要这笔钱，就当是人生路的学费吧。我摇了摇头，一脸淡漠，“不用了，
我现在自给自足，一切都好，而且，我也不想跟过去再有任何联系。
”“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秦悦浑身一颤，红着眼眶有些恼怒地低吼道：“薛飞，
你就这么恨我吗？”“恨到不想跟我有一点点牵连……”这时，
店内传出秦文涛愤怒的声音……“臭丫头，你不要脸，抢走了我爸爸，
今天必须把爸爸还给我！”等我看到两小只时，乐乐一如既往的少说多做，
将秦文涛抵在墙上。不过，她被奶茶泼湿了衣服。见我回到店里，乐乐乖巧地松开秦文涛，
拿起纸巾默默地擦着衣服上的奶茶。“爸爸，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秦文涛掉着眼泪，迈着小短腿跑过来，抱着我的腰，仰头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伸手摸着他的头，低头微笑道：“你知道的，我并不是你爸爸。”养育妻子和情敌的孩子，
这要莫大的勇气。也许是爱屋及乌吧，从我答应秦悦给他一个家时，
我就把秦文涛当成自己的孩子。半夜发高烧，打不到车，数九寒天背着他跑几十公里去医院，
不眠不休在床边照顾他三天。他要吃一种特殊的枣糕，三伏天我跑遍整个城去寻找。
小时候的秦文涛很粘我，睡觉时必须我讲故事，陪着他睡，出门必须抱，
一会儿不见就哭着喊着要爸爸。也是靠着这份依赖，在秦家好起来后，秦悦对我不冷不热，
秦家人对我横眉冷对，我受尽委屈时，感到一丝宽慰。可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他突然变得厌恶反感嫌弃我，我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一天，我因为他不听话，
太过于生气就打了他几下。他理直气壮的骂我：“你只是伺候我的保姆，凭什么打我，
江辉才是我爸爸！”直到这时我才明白，秦悦为什么突然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
还经常独自带着儿子出去玩，原来是她的竹马回来了。最终，
秦悦牵着一步三回头的秦文涛离开了。我以为秦文涛只是心血来潮，任性想找我，
如今见到我也不再喜欢他，就不会再来了，也就没多想。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
秦文涛背着书包，迈着步子走进店里。“爸爸，我来你生活的地方生活了。”我一脸诧异，
下意识抬头，并没有看见那个女人，只看到一辆豪车离开。半个小时后，乐乐回来说，
秦文涛转到他们学校，还转到她的班上。“爸爸，我不喜欢他，能不能打他一顿，赶走他。
”乐乐蹙眉看了一眼乖乖在角落里写作业的秦文涛，压低了声音问我。小丫头虽然只有十岁，
却少年老成，很少说出这种幼稚的话，我很好奇地问她为什么想打他一顿。
“因为他们母子伤害过你，大的我打不过，只能打小的。”乐乐平静地说道。我愣了。
以前的那些事，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这小丫头是如何知道的？
“我看到你看他们母子眼神里是哀伤和难过。”我又是一愣，这些细微的反应，
我自己都没感觉到，她却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也许这就女儿对爸爸的爱吧。
我想起秦悦曾经指着我的鼻子讽刺我：“你之所以拼了命的留在我身边，
只是赌一个可以彻底跨越阶层的未来。”“你这种人不配得到爱，也注定没有人爱。”秦悦，
你错了，我父母爱我，女儿也爱我，如今我自己也爱我。我很幸福。
我任由司机每天把秦文涛送到我店里来，这孩子也很聪明，除了第一次展露过任性，
就表现的特别乖巧。每天到店里就坐在角落里认真写作业，
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笨手笨脚的帮忙，真是为难这个小少爷了。我不清楚秦悦想要干什么，
也懒得去想。秦悦偶尔会来，来了也不说话坐一会儿就带着秦文涛离开。几个月来，
乐此不疲。让我感慨的是，秦文涛终究是大孩子了。为了讨我欢心，在这个没有游乐场，
没有肯德基的小县城一呆就是小半年，这要是换做以前根本不可能。也可能越是得不到，
就越要得到的劣根性连一个小孩也不能免俗。我越对他满不在乎，
他越想找回童年时候的爸爸。可他哪里知道，他心里那个爸爸在那一天已经死了。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下午，秦文涛任性的要在雨里玩，我怕他淋感冒就将他抓回到屋里。
他在我怀里大喊大叫，疯狂骂我：“不要脸的垃圾，是你从我妈妈手里抢走了我爸爸，
凭什么管我，滚出我家！”他边骂边挣扎，咬伤我的胳膊，
趁我吃痛松手的那一瞬间冲出家门。我也紧跟着冲了出去，一前一后到公路上。大雨磅礴，
一辆汽车刹不住直直的撞了过去。我来不及多想，奋力冲过去将他护在怀里……再醒来时，
我已经在医院了，医生说我昏睡了七天，能醒来是个奇迹，不过左腿留下了残疾。
秦文涛当时只是蹭破了点皮，当我醒过来的时候，琴姨拉着他来看我。说我为了救他，
差一点没了命不说，还坏掉一条腿，要他以后好好孝顺我，不要再骂我。我依稀记得，
秦文涛梗着脖子，一脸冷漠地嘲讽道：“他一个照顾我的保姆，不配我孝顺！
我又没让她救我，活该被撞！”“哼，老天无眼，怎么没撞死他？只有他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