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化疗结束，我体重降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
屋漏偏逢连夜雨，房东突然打来电话，说儿子要结婚，房子不给租了。
她赔给我双倍违约金，要我两天内找好住处。
我跟房东掰扯的时候，林殊意就坐在我身边。
她蹙着眉，「要我跟她谈吗？」
我挂断电话，「不用，违约金挺高的，那些钱足够我找个新房子了。」
这些年我为了看病东奔西跑，居无定所，早已习惯这种事。
�搬到我那儿去吧。」
�啊？」
林殊意默默移开目光，「离医院近，看病方便。」
一向开朗的我有点笨嘴拙舌的，「哦……这样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麻烦。」
于是我顺理成章地搬进了林殊意的公寓。
一个医院附近还算不错的小区。
房子不算大，但胜在户型好，宽敞。
比起我租的房子，真的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林殊意要上班，把密码给了我。
�行李让搬家公司放客厅，晚上我来收拾。」
我站在房子里，挠了挠头。
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跟林殊意「同居」了。
第一次置身于她的私人底盘，我有些小心翼翼。
不敢乱瞧乱看，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
问林殊意：「我住哪？」
�都可以。」
�啊？」
她工作很忙，对于我的疑问，并没有任何回复。
我硬着头皮走进右侧的一间房。
粉色的床上四件套。
灰色遮光窗帘。
桌上摆着手表无线充。
透明衣柜里挂满了林殊意的衣服。
啊……是主卧。
我合上门，打开了另一间，把自己的行李箱放了进去。
天色渐渐暗沉。
我做好了晚饭，摆好碗筷，等在餐桌前。
不知不觉就等睡着了。
林殊意推门进来时，我正趴在桌子上做梦。
假发歪歪扭扭的扣在脑袋上，要掉不掉的样子。
等她来到我身边时，我突然惊醒。
�你回来了！」
�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殊意看我的目光比在医院时，更加炽烈。
我慌不择路，扶正了假发，站起来，「我吃过了，就……先去睡了。」
林殊意收回目光，低声说：「好。我工作忙，下次别等我。」
�好的。」
我飞快地溜回了客卧。
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假发，心里懊悔不已。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顶，刚才好像掉下来了。
林殊意没看到我的头顶吧？
我咬咬牙，把假发摘下来。
垮着脸叹了口气。
我从小就喜欢变发型。
前几年没复发的时候，头发也是有的。
可如今，镜子里的我，顶着一头稀疏的头发完全笑不出来。
丑死了。
这才第二次化疗。
再过几次，就该剃光头了。
笃笃笃……
是林殊意在敲门。
�洗漱用品摆在洗手间，要出来洗漱吗？」
我立刻关掉灯，钻进被子里，「不了，我要睡觉了。」
外面再也没了林殊意的动静。
她在门口站了会儿，就离开了。
我等到后半夜，外面的最后一丝亮光消失，才从床上跳下来。
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准备去洗手间洗漱。
结果，一丝微弱的灯光从客厅方向传来。
林殊意就坐在沙发上。
身旁堆满了资料。
旁边的小台灯照亮了她的脸。
林殊意轻而易举就看到了鬼鬼祟祟、没戴假发的我。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关上门继续装死，还是走出去，如常洗漱。
林殊意放下手里的资料，起身走来。
�我……我刚睡醒，要去洗漱——」
�别动。」
林殊意握住了我遮掩脑袋的手，随后湿润的气息扑洒在我的脸上。
她垫起脚吻了我。
我身体一抖，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的身影遮挡了唯一一丝光线。
昏暗的环境让听觉无比敏锐。
我们呼吸交缠。
唇齿相接。
我听到了林殊意的裙子摩擦我衣服的声音。
听见了她越发激烈的心跳。
我们亲了好久。
久到我开始呼吸不畅。
�在躲我？」
我下意识低头，可想到头顶要暴露在林殊意视野里，又飞快把脑袋仰起来，「谁要躲你啊？自恋。」
林殊意摸了摸我的头发，瞳孔里倒映着我的影子：「嗯，这样顺眼多了。」
�哪样？」
�不戴假发的模样。」
她蹭着我的鼻尖，轻声说：「早就想吻你了，看你紧张假发的样子，我就没敢动手。」
我偏开头，自暴自弃地说：「别看了，好丑。」
�不丑，很帅。」
�骗人。」
林殊意勾住我的手，拉着我去了洗手间。
�刚才我有事要跟你讲。」
她摁开了灯，洗漱台上的东西一览无余。
显眼的地方，有个电动剃头刀。
她看着镜子里的我，问：「你会剃头发吗？」
我咬着唇，「我还不想那么早剃……至少现在还有毛。」
林殊意把剃头刀递给我，「我是说，你帮我我剃。」
�你疯了吗？」
我看着她浓密乌黑的及腰头发，紧紧蹙着眉头，脑海中开始不受控制地出现林殊意光头的样子。
虽然不会丑，但有点怪怪的……
林殊意自顾自地搬了个小马扎来，「我太年轻了，我希望你能帮我剃成患者信任的样子。」
剃头刀插了电。
正在嗡嗡作响。
我眼睛一酸，强忍着要哭的冲动。
�我不要。」
她分明是要陪着我。
林殊意笑了笑，握住了我的手腕。
�别怕，来。」
她的手很稳。
随着嗡嗡的震动声，林殊意的头发落了地。
她真是一点都不心疼。
一点头发都没留。
我看着镜子里的她，瘪了瘪嘴，「真是事与愿违，你看起来更年轻了，像刚进医院的实习生。」
剃头刀被扔到了一边。
林殊意站起身来，看着我发红的眼睛，低头在我唇上轻啄一口。
�剃个光头就能天天和你黏在一起，我觉得很好。」
�等我给你剃头发的时候，你就不会记恨我，因为你已经把我给剃了。」
我没忍住，破涕为笑。
�那我也会记恨你的！」
镜子里倒映着两人的脸。
一个泪汪汪的，笑的很滑稽。
一个笑容开朗，眼神宠溺。
她挽着我的胳膊，说：
�好，那就粘着我，怎么骂我都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