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那天，我穿越回我们初遇的校园。少年顾屿捧着热奶茶朝我跑来：“晚晚，你怎么哭了？
”他指尖的温度烫得我心口发疼，我无法告诉他十年后的背叛。“别嫁给我，
”我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他会让你心碎。”少年固执地摇头：“不可能，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可后来他还是变了，冷漠得像个陌生人。
直到他翻出我藏起的穿越日记，疯了一样砸开书房门：“那不是我！”“晚晚，
你遇见的是偷走我人生的冒牌货——”---民政局大厅里那排冰冷的蓝色塑料椅，
硬得硌人。我陷在其中一张里，窗外七月正午的阳光白花花一片，
泼洒在光洁得能照见人影的大理石地砖上，又反射回来，刺得眼睛生疼。可这光亮是冷的，
一丝温度也透不进来，只在我**的手背上投下一小块惨白的光斑，像一块凝固的霜。
空气里浮动着消毒水和陈年灰尘混杂的沉闷气味。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搁在腿上的那份薄薄的文件，纸张边缘锐利得如同刀刃。那上面，
“离婚协议书”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像烙铁烫下的印记，沉甸甸地压着，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一阵阵迟钝而绵长的闷痛。昨天，
日历还停留在那个画着红圈的日子——我们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
一顿安静得只剩下碗筷轻微碰撞声的晚餐，没有蛋糕，没有礼物，
甚至没有一句像样的“纪念日快乐”。像两尾在浅滩里搁了太久的鱼，
连挣扎的水花都吝于溅起。沉默成了餐桌上唯一一道无法下咽的主菜。夜里，鬼使神差地，
我打开了那个从不设防的旧笔记本电脑。一个从未见过的、花哨的粉色文件夹图标，
突兀地跳进视野。鼠标点开，里面塞满了照片。照片上的他，笑容是那么陌生而刺眼，
手臂松松地揽着另一个年轻女孩的肩头，背景是某个灯光迷离的酒吧角落。
屏幕的光幽幽地映在我脸上，那一瞬间，心口像是被一把锈迹斑斑的钝刀狠狠捅了进去，
然后缓慢地、残忍地搅动着。没有尖叫，没有眼泪，身体里的水分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我只是安静地合上电脑，走到衣柜前，开始机械地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叠好，塞进行李箱。
拉链齿咬合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尖锐得令人心悸。他大概是被这细微的动静惊醒了，
或者，他其实一直醒着？脚步声停在卧室门口。我抬起头，隔着昏暗的光线，撞上他的视线。
他站在那里，头发有些凌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垂下眼睑，
避开了我的目光。那沉默像一堵厚实的、冰冷的墙，轰然倒下来，
彻底隔绝了过往所有的温存与可能。我明白了，一切都结束了。我曾经那么用力地爱过他，
爱得几乎耗尽了灵魂里所有的光和热，可如今，爱到尽头，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浸入骨髓的疲惫，沉重得连叹息都发不出。第二天，
我们一前一后走进这间大厅。签字，按指纹，递出那两本还带着体温的结婚证，
换回两本颜色更深的证件。流程快得惊人，像一个被按了快进键的劣质录像带，
所有的细节都模糊不清，只剩下一种被剥离了实体的漂浮感。走出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正午灼热的空气猛地扑上来，带着夏日的喧嚣，却无法驱散我周身的寒意。他拉开车门，
动作有些迟滞，低声说：“我送你。”“不用。”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没有看他，
径直走向路边停着的那辆我叫来的网约车。拉开车门，把自己塞进后座。车门关上的闷响，
隔绝了外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车窗外的街景开始飞快地向后流泻，
高楼、行道树、步履匆匆的行人……斑斓的色彩融化成一片模糊晃动的色块，
如同被水洇开的劣质油画。我闭上眼，黑暗温柔地包裹上来。
身体深处涌起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人碾碎的倦怠，灵魂轻飘飘地想要挣脱这副沉重的躯壳，
逃离这撕心裂肺的现实。意识，就在这片混沌的疲惫里，
沉沉地陷落下去……***“……同学？同学！醒醒！”一个清脆又带着点焦急的女声，
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我沉溺的黑暗。紧接着，肩膀被轻轻推搡了一下。我猛地吸了一口气，
仿佛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撞得肋骨生疼。眼前的光线有些刺眼，
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用力眨了眨。视线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
是一张年轻得几乎能掐出水的脸庞。圆圆的苹果脸，梳着高高的马尾，
几缕碎发俏皮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她正俯身看着我，大眼睛里盛满了关切和一丝丝好奇。
我认得她。苏晓，我大学时代睡在下铺、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的室友。“林晚！
你怎么回事啊？趴在这儿就睡着了？”苏晓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她特有的咋咋呼呼，
“快醒醒！顾屿刚才还满世界找你呢，急得跟什么似的！”顾屿。
这个名字像一道裹挟着高压电流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我刚刚苏醒、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我触电般猛地坐直了身体，动作太急，眼前瞬间金星乱冒。眩晕中，我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巨大的、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的玻璃窗，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入，
将空气中漂浮的细小尘埃都照得纤毫毕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油墨味、旧书页的陈年气息，
还有……青春特有的、蓬勃而躁动的荷尔蒙味道。一排排深棕色的木质长桌，
被磨得光滑发亮，桌面上刻着深浅不一、形态各异的涂鸦和名字缩写。桌边坐满了人，
大多是年轻的面孔，有的埋头书本，
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有的凑在一起压低声音热烈讨论着什么；还有的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
眉头紧锁。这里是……A大图书馆三楼的期刊阅览室。我大学时代除了上课，
待得最多的地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几乎要冲破喉咙跳出来。
一股冰冷的麻意从尾椎骨急速窜上头顶，手脚瞬间变得冰凉。我低头，
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撑在桌面上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透着健康的粉色。
皮肤光滑紧致，没有一丝岁月留下的细纹，
更没有无名指上那道戴了五年戒指留下的、如今已开始慢慢变浅的戒痕。
身上穿着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淡蓝色棉布连衣裙，
裙摆盖过膝盖——这是我大学时最喜欢的一条裙子，后来搬家时，不知遗落在了哪个角落。
这不是梦。或者说，这梦境真实得令人毛骨悚然。“晚晚？你怎么了？”苏晓凑得更近了些，
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她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圆圆的脸上满是困惑，“脸色这么白？
做噩梦了？还是昨晚复习太晚没睡好？”她的声音，她的气息，
她身上那点淡淡的、甜腻的草莓味护手霜香气……一切都真实得可怕。我张了张嘴，
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砂砾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慌攫住了我，
几乎让我窒息。就在这时，阅览室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林晚！
”那个声音，清朗，急切，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毫无保留的穿透力，
像一道阳光劈开了阅览室略显沉闷的空气。瞬间，无数道目光被吸引过去。
我的身体猛地僵住，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我像个生锈的机器人，
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望去。门口，逆着光站着一个身影。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色棉T恤，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脚上一双干净的帆布鞋。
午后的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耀眼的金边。他微微喘着气，胸口起伏，
额前的黑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凌乱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他手里紧紧攥着两杯奶茶，
塑料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正顺着他的手指蜿蜒流下。是顾屿。二十岁的顾屿。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蕴藏了整个夏夜的星子，目光穿过阅览室不算宽敞的空间，
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我。那目光里没有丝毫的阴霾，没有后来浸透骨髓的疲惫和疏离，
只有纯粹的、滚烫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和……爱意。如同被精心擦拭过的水晶，
折射着毫无保留的光华。他大步朝我走来，帆布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
发出轻快而有力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踏在我摇摇欲坠的心尖上。他几步就跨到了我桌前，
带来一阵裹挟着阳光和汗水气息的、属于年轻男孩的暖风。他微微弯下腰，
那张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庞倏然在我眼前放大。眉毛浓黑，鼻梁高挺，嘴唇是健康的淡红色，
微微上翘的嘴角带着天然的亲和力。他离得那么近，近得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额角细小的汗珠，
看到他清澈瞳孔里自己苍白而惊惶的倒影。“晚晚，”他的声音放低了些，
带着一点奔跑后的微喘，却更显得低沉而温柔，“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找了你好久！
电话也不接……”他一边说着，
边极其自然地把那杯贴着他掌心温度、已经不那么冰凉的奶茶塞进我微微颤抖、冰凉的手里。
塑料杯壁上沁出的水珠立刻濡湿了我的指尖。“喏，你喜欢的芋泥波波，半糖，热的。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那笑容毫无阴霾，灿烂得几乎灼伤人眼。
“看你这小脸白的，冻着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他微微蹙起好看的眉头，
眼神里的关切浓得化不开，下意识地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温暖指腹，就要抚上我的脸颊。
就在那温热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刹那——“啪嗒！”一声脆响。
是我手里那杯滚烫的芋泥波波奶茶。它脱手而出，重重地砸在光滑的桌面上。
淡紫色的粘稠液体瞬间从吸管口喷涌出来，如同压抑不住的悲伤和绝望，迅速在桌面蔓延开，
浸湿了摊开的书本，一滴一滴，粘稠地、沉重地滴落在我那条洗得发白的淡蓝色棉布裙摆上。
深色的污渍，像迅速扩大的伤疤，在柔软的布料上狰狞地绽放。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苏晓倒吸一口冷气，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周围那些原本只是好奇的目光，
瞬间变得惊愕和探寻。顾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伸出的手也凝固在半空中。他愕然地看着我，
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我此刻无法掩饰的、巨大的痛苦和惊惶。
那痛苦是如此深刻，如此不合时宜，像一道狰狞的裂缝，
硬生生劈开了这青春洋溢的午后时光。“晚晚？
”顾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狼藉的桌面和我被弄脏的裙子，眉头拧得更紧，“烫着没有？
是不是不舒服？我……”他再次急切地伸出手，这次是想要抓住我的手腕查看。
我猛地向后一缩，避开了他的触碰。动作幅度之大，
带得椅子腿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胸腔里翻江倒海，
那股积压了太久太久的酸楚和绝望，
混合着眼前这张年轻、真诚、写满爱意的脸庞带来的巨大冲击，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汹涌地涌上喉咙，堵得我无法呼吸。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不是无声的啜泣，
而是汹涌的、滚烫的、带着几乎要将我溺毙的悲伤的洪流。它们争先恐后地冲出眼眶，
顺着我冰冷的脸颊疯狂滑落，砸在桌面的奶茶污渍里，晕开更深的水痕。
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晚晚！”顾屿彻底慌了神，他绕过桌子，想靠近我，
却被我更大的后退动作阻止。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像个做错了事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孩子，英俊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无措，“别哭！
怎么了？告诉我，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啊？”他焦急地追问，
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管不顾的冲动和担忧，
眼神慌乱地在我脸上和狼藉的桌面之间来回扫视。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像细密的针，
刺得我耳膜生疼。那些年轻的目光里充满了好奇、不解，甚至有些许的尴尬。
苏晓也完全懵了，看看我，又看看顾屿，张着嘴说不出话。
“没……没有谁……”我用力地摇头，试图把哽咽压下去，可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冷的深海里艰难地捞出来，
“顾屿……我……”我看着他，
看着眼前这个满心满眼都是我、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给我的少年，
在十年后会用冷漠和背叛将我打入地狱的男人……巨大的撕裂感几乎要将我的灵魂撕成两半。
“别……”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抬起泪眼模糊的脸，
迎上他焦灼而困惑的目光，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吐出那句仿佛来自地狱深渊的诅咒，
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淋淋的绝望，“……别对我这么好。
顾屿……别……别嫁给我……求你了……”时间在那一刻被彻底冻结。
阅览室里所有细微的声响——翻书声、笔尖摩擦声、低语声——都消失了。
死寂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个阳光灿烂的角落。空气凝固成坚硬的固体，
沉重地压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顾屿脸上所有的表情，那些担忧、焦急、困惑，
都在一瞬间被彻底抽空。他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雕像，维持着微微倾身、想要靠近我的姿势，
僵在原地。那双几秒钟前还盛满了星光、倒映着我身影的明亮眼睛，
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空茫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他微微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落在他年轻英俊的脸上，一半明亮，
一半却陷入阴影，割裂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诡异感。苏晓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眼睛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里面充满了纯粹的惊恐和茫然。她看看我，又看看石化般的顾屿，
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仿佛我们两人身上正散发着某种令人恐惧的未知瘟疫。
周围那些原本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此刻全都变成了惊骇和一种被冒犯的疏离。
窃窃私语声像被掐断的电流，瞬间消失。整个空间只剩下我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和绝望。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顾屿终于有了动作。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直起了身体。这个简单的动作，
却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我脸上，那双曾经清澈见底的眼睛，
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受伤、困惑、一丝被冒犯的怒意，还有深不见底的恐惧。
那恐惧，并非对我，而是对我话语中预示的那个未知而可怕的未来。
“林晚……”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嘶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头，
带着一种破碎的、摇摇欲坠的感觉，“……你刚才……说什么？”他向前逼近一步，
试图抓住我的肩膀，手指带着轻微的颤抖。我像是被毒蛇咬到一样，猛地向后弹开，
脊背重重撞在坚硬的椅背上，带来一阵钝痛。“别碰我！
”脱口而出的尖叫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和浓重的排斥，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无比尖锐。
顾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最终无力地垂落。
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惨白得像一张揉皱的纸。他看着我的眼神，不再是受伤，
而是彻底被推入深渊的绝望和冰冷。那眼神，刺得我心脏一阵痉挛般的剧痛。“好。
”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耳膜，“我明白了。
”他不再看我，目光扫过桌上那滩狼藉的紫色污渍，扫过我泪痕交错的脸，最后，
定格在苏晓身上，眼神空洞得令人心悸。“苏晓，”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
“麻烦你……照顾一下她。”说完，他猛地转身。动作快得像一道撕裂空气的闪电，
带着一种近乎逃离的决绝。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阅览室的大门，帆布鞋踩在地砖上，
发出沉重而急促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门被他用力拉开，又重重地甩上，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空间都嗡嗡作响。那声巨响，如同一个休止符，
彻底斩断了我和那个满心爱意的少年顾屿之间，最后一丝脆弱的联系。
阅览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几秒，然后猛地被各种窃窃私语和探究的目光淹没。
苏晓终于反应过来，扑到我身边，
手忙脚乱地抽纸巾擦拭我脸上汹涌的泪水和裙子上粘稠的奶茶渍。“晚晚！
晚晚你到底怎么了？中邪了吗？你刚才对顾屿说什么胡话呢？什么嫁不嫁的？你们吵架了？
他欺负你了？”她语无伦次地问着，声音里带着哭腔，更多的是无法理解的惊惶。
我任由她擦拭着，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刚才那场爆发彻底抽干了。我像个破败的木偶，
瘫软在椅子里，目光空洞地望着顾屿消失的那扇紧闭的大门。冰凉的奶茶渍黏在皮肤上，
带来一阵阵令人恶心的寒意。心口那个被十年后背叛撕裂的巨大伤口，
此刻被二十岁顾屿那绝望冰冷的眼神，又狠狠地、粗暴地撕开，汩汩地流着看不见的血。
别嫁给他？呵。我绝望地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林晚，
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你亲手，把你仅存的、关于爱情的最后一点光，也掐灭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一个被抽掉了灵魂的空壳，游荡在熟悉又陌生的校园里。
A大的一草一木都带着记忆的香气，却像淬了毒的蜜糖，每吸一口都痛彻心扉。
我刻意避开一切可能与顾屿相遇的时间和地点——曾经一起自习的图书馆角落，
他总在楼下等我的女生宿舍门口，
我们常去的三食堂靠窗的位置……我把自己缩进厚重的壳里，
像一只受惊过度、只想把自己埋进沙砾深处的鸵鸟。
苏晓成了我最忠实的“哨兵”兼“传声筒”。她那张苹果脸上总是写满了担忧和困惑，
在我身边打转，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脸色，然后尽职尽责地汇报着顾屿的动向。“晚晚，
顾屿今天在咱们班门口转悠了快一节课！眼神吓死人了，黑沉沉的，像要吃人！
”苏晓压低声音，心有余悸地描述着，一边把打好的饭推到我面前。
我盯着餐盘里油汪汪的炒青菜，毫无食欲，只是用筷子机械地拨弄着。“哦。”“还有还有！
昨天在篮球场，他打球跟不要命似的！别人都不敢靠近他，那球砸在篮板上砰砰响，
感觉篮板都要被他砸穿了！下场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场边，盯着地面发呆，
浑身都冒着冷气……”苏晓比划着，试图让我感受到那股低气压。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闷闷地疼。那个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笑容灿烂的少年，
如今因为我一句残忍的预言，变得阴郁而暴戾。这比任何直接的报复都更让我痛苦。
我垂下眼，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打球嘛，发泄一下也好。”“好什么好！”苏晓急了，
声音不由得拔高，引来旁边几桌同学的侧目，她又赶紧压低，“晚晚，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天在图书馆，你那些话……简直……简直像鬼上身！顾屿他……他整个人都变了！
你们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他那么喜欢你，我们都看在眼里的！”喜欢你？
是啊。二十岁的顾屿，是那么那么喜欢林晚。喜欢到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可二十八岁的顾屿呢？他喜欢的是谁？是那个在酒吧迷离灯光下依偎在他怀里的陌生女孩吗？
一股尖锐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我用力吸了一口气，压下眼眶的涩意。我抬起头，
对上苏晓焦急又真诚的目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晓晓，有些事……说不清楚。
你就别问了。就当……就当是我对不起他。”这句话说出来，
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倒刺。苏晓看着我苍白憔悴的脸和眼底深重的痛苦，张了张嘴，
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她默默地把自己餐盘里的鸡腿夹到我碗里。
“多吃点吧，你看你瘦的。”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却依旧食不知味。
顾屿那双绝望冰冷的眼神，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亲手推开了他，
用最残忍的方式。可这能改变什么？
能阻止十年后那个在婚姻里变得冷漠、最终背叛我的男人出现吗？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
像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我淹没。这天傍晚，我抱着几本厚厚的专业书，低着头，
快步走在从教学楼回宿舍的林荫道上。夕阳把梧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
在地上交织成一片晃动的暗网。我刻意选了这条偏僻的小路，只为避开人流，
避开可能的相遇。然而，就在我快要走到小径尽头时，前方树影晃动的深处，
一个颀长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显现出来。顾屿。他斜倚在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干上，
双臂抱在胸前。夕阳的余晖穿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没有穿外套，
只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勾勒出年轻而紧实的肩背线条。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
遮住了眉眼，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沉郁而紧绷的气息，
像一头蛰伏在阴影里、蓄势待发的猎豹。我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又在下一秒冻结。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几乎想都没想，
我抱着书的手猛地收紧，指甲深深掐进书脊粗糙的封面里，转身就想逃开。“林晚。
”他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甚至有些低沉，却像带着钩子，精准地穿透空气，
钉住了我企图逃跑的脚步。那声音里没有了少年人清朗的急切，
只剩下一种压抑的、山雨欲来的平静。我僵在原地，背对着他，一动也不敢动。
脊背绷得笔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像实质的芒刺，扎得我生疼。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一步步踩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
发出沙沙的轻响。那声音越来越近，每一下都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最终，
他在我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一股熟悉的、带着阳光和淡淡洗衣粉味道的气息混合着年轻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
瞬间将我笼罩。这曾经让我无比安心和眷恋的气息，此刻却让我浑身汗毛倒竖，
恐惧得几乎要颤抖起来。“躲我？”他开口，声音就响在我耳后，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像细小的冰凌刮过皮肤，“躲到什么时候？”我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几乎扭到脖子，
怀里的书差点脱手。我必须仰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夕阳的光线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