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为了假公主，抛弃金凤凰，新科状元一夜之间从天堂到地狱。
牢狱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与铁锈气息，狱头粗哑的嗓门骤然划破死寂：“犯人姜云柱！
公主殿下驾到，还不快滚起来行礼！”姜云柱在草堆上猛地一颤，听到“公主”二字，
浑浊的眼里瞬间迸出狂喜的光。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连滚带爬地起身，
胡乱扒了扒纠结如枯草的头发，又用袖口蹭了蹭嘴角干涸的血迹，
竭力想让自己看起来体面些，毕竟，这可是他最后的指望了。“罪、罪犯姜云柱，
叩见公主殿下……”他佝偻着背跪下，额头几乎贴地，眼角却偷偷往上瞟，
视线先落在了一双绣着金线鸾鸟的云纹锦鞋上。此刻跪在我脚下的囚徒，
乱发如枯草般黏在汗津津的额前，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下颌泛着青黑的胡茬。
谁能想到，这就是三个月前惊才绝艳、名动京华的新科状元。想放榜那日，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绯红官袍衬得面如冠玉，墨发以玉冠束起，鬓角一丝不乱。
马蹄踏过朱雀街时，满城姑娘掷来的花笺落了满身，他微微扬眉，
眼底是藏不住的少年意气与锋芒，仿佛这万里江山，都要为他笔下文章折腰。我缓缓抬起脚，
鞋尖轻轻抵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姜云柱的目光顺着裙摆往上移，掠过层层叠叠的霞帔，
最终落在我的脸上。眼前是一张脸庞美得惊心动魄，眉梢眼角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气度。
这是谁？怎么有一丝熟悉的味道。他先是茫然，随即皱起眉，显然没认出来。也是，
从前在他身边当书童，我总是束发着男装，他何曾见过我身着这般华贵的公主朝服，
头戴九凤朝阳钗的模样？“怎么不是安乐…本朝……不是只有一位公主吗？”他喃喃自语，
语气里满是困惑。“怎么，不认识了？”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像淬了冰。
这三个字落入耳中，姜云柱的瞳孔猛地收缩。这声音，他听了十八年，从少年时伴他读书，
到后来助他考上新科状元，早已刻进骨里。“你是……你是幺妹？！”他像被雷劈中般，
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脸色惨白如纸，“那、那安乐公主呢？”“幺妹？
公主是你能叫的幺妹？”一旁的狱头早就按捺不住怒火，扬手一鞭抽在他背上，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才是当朝真正的安乐公主！”鞭痕瞬间在他破旧的囚衣上绽开，
姜云柱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死死盯着我，嘴唇哆嗦着：“你……你怎么会是公主？
”不然你以为本公主还是那个被你抛弃，多次杀害的孤女吗？他猛地一震，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还想指望你的安乐公主来救你？
姜云柱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至于你心心念念的安乐公主，
”我看着他惊恐的眼神，一字一句道，“她和她那谋逆的生母一家，早已被我父皇满门抄斩。
如今，怕是正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呢。”“不……不可能……”姜云柱突然疯了般扑过来，
“幺妹！阿才！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是我鬼迷心窍！你原谅我好不好？
看在我们过去的的情分上……”他的手还没碰到我的裙角，我旁边的侍卫已拔刀出鞘，
寒光一闪，一双血淋淋的断手“咚”地落在地上。“护驾！罪犯姜云柱意图行刺公主！
”侍卫厉声喝道，刀刃上的血珠滴落在青砖上，触目惊心。姜云柱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疼得在地上翻滚。我瞥了一眼那截断手，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再没半分停留的心思。
转身迈步向外走，身后传来的棍棒击打声、惨叫声、求饶声渐渐模糊，
最终被厚重的牢门彻底隔绝。阳光透过走廊的铁窗照进来，落在我华贵的裙摆上，
却驱不散心底那片因过往而生的寒意。《2》我是姜云柱母亲在河边洗衣服时捡回来的。
刚被抱进门没几日，父亲便扛着**上山了，那一次，他再没回来。山脚下的人都说，
怕是被熊瞎子拖去了，母亲听了，红着眼眶把我往地上一掼，
尖利的声音像淬了冰：“你这个丧门星！刚进门就克死了当家的！”打那以后，
我成了家里的出气筒。她不给我饱饭吃，粗布衣裳也只捡姜云柱穿旧的。姜云柱比我大三岁，
是母亲的心头肉。我穿着他宽大的衣裳，头发也被母亲剃得短短的，
山村里的人都以为我是他母亲的亲生儿子。是的，都以为我是男孩，
并不知道我是捡来的女孩子。家里的活计全压在我身上，烧火、挑水、喂猪，
还要伺候哥哥梳洗。我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去山里采草药时，
总能精准找到那些价值不菲的药材。也正因如此，尽管他母亲打心眼儿里厌恶我，
却始终没把我赶走。姜云柱却待我不同，他每天从学堂回来，书包都没放下，
就拉着我往柴房钻：“幺妹，今天先生讲了《论语》，我背给你听——‘学而时习之，
不亦说乎？’”我蹲在灶门前添柴，火光映着他的脸，他背书时眼里有光。等他背完，
我总能指出哪句断句错了，哪处释义偏了。起初他还惊得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讲的时候，我记在心里了。”我低头拨着柴火，“这个‘习’字，先生是不是说，
不光是温习，还有实践的意思？”姜云柱猛地一拍大腿：“对！你比我记得还清楚！
”从那以后，他每天回来都要跟我讨***课，有时遇到难解的题，我俩就在柴房里琢磨，
最后都是我想出来解释给他听。他偷偷把母亲给的鸡蛋塞给我：“快吃，
吃饱了才有力气帮我想题。”我也甜甜地喊他“哥哥”。他也是有读书的天赋，
在学堂里一直是头名。要去县城读书那年，他跟母亲求情：“娘，让幺妹跟我去吧，
做我的书童，帮我浆洗衣物、整理书本。”母亲眉头拧成疙瘩：“她走了，家里的活谁干？
谁去山上挖草药赚银子？去年那支老山参，可是换了百两银子给你做学费的！
”他却很坚持：“娘，幺妹去了能帮我大忙。您看我这功课，好多都是她帮我理清的。
有她在，我才能安心读书，将来才能中举，给您争光啊！学堂休沐时她就去山上挖草药。
”母亲架不住他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点了头。《3》到了县城的学堂，哥哥上课时，
我就坐在教室外的廊下。先生讲的内容，我句句都听在心里。下了课，
哥哥就跑出来找我：“阿才，方才先生讲的‘格物致知’，我还是有些糊涂。
”“阿才”这个名字，是哥哥为我取的。他总说我是有大才的女子，只是在外做他的书童，
总叫“幺妹”多有不便，便给我起了这名字，既藏着他对我才智的认可，也合了男装的身份。
我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你看，‘格’是探究，‘物’是事物，
就是说要仔细研究事物的道理，才能获得知识……”他听得入了迷，
末了总要说一句：“阿才，你要是能进学堂，定比我强百倍。”我摇摇头笑：“能这样听着，
我就很知足了。”其实我心里是欢喜的，能日日跟他在一起，能看着他在书桌前奋笔疾书，
能在他困惑时递上一句点拨，便觉得日子有了奔头。月光好的夜晚，
我们会坐在学堂后的老槐树下。哥哥望着天上的月亮，忽然轻声说：“阿才，等我高中了，
就禀明母亲，娶你做我的妻。”我愣住了，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他转过头，
眼神亮得像星星：“先委屈你女扮男装做我的书童，你放心，我绝不会负你，
否则让我死无全尸。”晚风吹过，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我们应许。《4》放榜那天，
红纸上“状元及第”四个字旁，赫然写着姜云柱。我挤在喧闹的人群里，
看着他被众人簇拥着，眼泪先一步涌了上来。他猛地拨开人群冲到我面前，
一把将我紧紧抱住。“阿才！我中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震得我耳朵发颤。周围人见状，
只当是主仆情深，笑着议论“这状元公和书童感情深厚”，没人在意我们相拥而泣的模样。
他却低下头，滚烫的呼吸拂过我耳边，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阿才，
我的状元夫人……我能中这状元，全是你的功劳。”我想起考前一日，
油灯下我写的那篇策论，他逐字逐句看完，眼里闪着光：“阿才，这文章若是呈上去，
必定能惊四座。”后来开考，那题目竟真与我写的一般无二，他原封不动地默了上去，
此刻听他这话，眼泪流得更凶了。《5》可谁也没料到，皇宫宴请新科状元的那日，
我竟发起高烧，浑身烫得像火炭，连下床都难。哥哥急得请了好几个大夫，
最后只能嘱咐我：“好好在家歇着，等我回来给你带宫里的点心。”这一病，
我昏昏沉沉睡了几日。病好后，他却早出晚归，不再带我出门。每次我想跟着，
他都温声劝道：“你陪我读书这些年，早就累坏了，该在家好好歇歇。再说，
往后你是状元夫人，总跟着我抛头露面，不像话。”我信了他的话，
每日在家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做他爱吃的菜，甜甜蜜蜜地等着他归来。
他回来得越来越晚，身上偶尔会沾着陌生的脂粉香，我问起，他只说是应酬时沾上的，
我也没再多想。《6》直到那天去市集买菜，路过茶馆时，
邻座两个妇人的闲聊声飘进耳朵：“听说了吗？新科状元要做驸马爷了！”“知道啊！
我昨儿还在“天人居”酒楼瞧见了，状元公跟公主坐在一处，那叫一个般配，真是郎才女貌！
”“可不是嘛，皇帝就这么一个宝贝公主，这状元公一进门就是皇亲国戚，
真是一步登天了……”后面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手里的菜篮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青菜滚了一地。阳光明明很烈，我却觉得浑身冰冷，
像是又回到了那个被母亲扔在地上的冬日，从头凉到脚。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挪回家的，
脚像灌了铅，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可我心里终究是揣着块石头，沉甸甸的落不下去。
我算什么呢？一个河边捡来的孤女，没名没分，连正经的姓氏都没有。从前在山村里，
穿男装做粗活，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他是状元郎，是要被皇帝招为驸马的人，
站在金枝玉叶的公主身边，何等风光。我呢？我拿什么配他？若是他真的应了这门亲事，
我又能去哪里？回那个山脚下的家吗？母亲早就视我为眼中钉，如今哥哥成了状元，
她更不会容我；留在这京城？做他身边一个没有身份的“书童”，
要是被堂堂公主知道怕是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何况我内心也不愿意。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
带着初秋的凉意。我坐在桌边，看着桌上他昨日换下的锦袍，指尖冰凉。原来人真的会变吗？
原来那些在柴房里说的“将来”，在槐树下许的“承诺”，真的抵不过这京城的繁华，
抵不过那顶驸马的乌纱。市井间的议论像针一样扎在心上，可我总觉得，哥哥不会那样对我。
我缩在椅子上，把脸埋进膝盖。前路茫茫，竟不知哪里才是我的去处。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过气来，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他说过，
等他高中就娶我做状元夫人，那句话在柴房的月光下、在县城学堂的槐树下，说了不止一遍。
可谣言不会平白无故起，我攥着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要亲口问他。《7》那天晚上，
他回来得格外晚，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脚步都有些踉跄。我迎上去，
声音发颤：“你回来了。”他“嗯”了一声，眼神有些涣散，随手将官帽扔在桌上。
我深吸一口气，还是问了出来：“外面……外面都在传，说你要做驸马爷了，这是不是真的？
”他眯着醉眼瞧我，舌头打了结：“什么真的假的……胡沁些什么。”“我问你，
”我往前一步，逼自己直视他，“你是不是和公主好上了？是不是要娶她？
”他脸上的醉意淡了些，眉头猛地皱起，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不耐烦：“休要胡说！
快伺候我沐浴，这些不是你该问的事。”那冷漠的眼神，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我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住了。这么多年，他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我站在原地没动，
这是我第一次反抗他。“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如果是真的，我……我现在就走，绝不纠缠你。”他愣了一下，许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强硬。
片刻后，他忽然放缓了神色，上前一步搂住我，熟悉的气息裹着酒气涌过来，
他的声音又变得温柔：“阿才，你怎么了？别胡思乱想，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小时候我被母亲打骂后那样哄我：“怎么可能呢？你忘了？
你是我的状元夫人啊。除了你，我谁都不喜欢，公主也一样。”温热的怀抱，熟悉的话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