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厅的灯光彻底熄灭，巨大的银幕亮起，阴森诡异的配乐瞬间包裹了观众。
陈晚宜抱着怀里那个被林远塞得满满当当的零食盒，心里暗自叫苦。
她完全没注意电影类型，只想着“看电影”这个借口，随手买的票竟是当下最热门的恐怖片！
起初她还强撑着，一边往嘴里塞薯片压惊，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旁边林远的反应。
他捧着那杯热奶茶，看得相当专注，侧脸在荧幕变幻的光影中显得平静无波。陈晚宜心里那点“不能露怯”的小心思刚冒头，银幕上猛地一张惨白扭曲的脸孔伴随着凄厉尖叫怼满了画面！
“啊！”陈晚宜几乎是本能地惊叫出声，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猛地往旁边一缩，整个人几乎要嵌进林远的怀里！
她的额头撞上他坚实的肩膀，过度惊吓带来的强烈安全感让她甚至忘了松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仿佛要挣脱出来。
荧幕上那骇人的镜头终于切换。理智回笼的瞬间，陈晚宜像被烫到一样弹开，身体僵硬地坐直，脸颊**辣地烧了起来。
她能感觉到林远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咳！”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努力拔高试图找回场子，“刚、刚才不是怕！是…是脚下有只大蟑螂！吓我一跳！”
她煞有介事地跺了跺脚，仿佛真要把那莫须有的“蟑螂”踩扁，眼神却死死盯着前方银幕，不敢往旁边偏移半分。
林远没说话，只是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极短促，落在陈晚宜耳朵里却如同惊雷。他肯定不信！
果然，电影接下来的恐怖**一波接一波。密闭的影厅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如同海浪，其中几道穿透力十足、辨识度极高的女高音，毫无疑问属于强装镇定的陈晚宜。
当片尾字幕亮起，影厅灯光大放光明时，陈晚宜才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瘫在椅子上，长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汗湿了。
走出闷热压抑的影院，晚风带着微凉的湿气拂面，吹散了残留的惊悸。
时间确实还早，城市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霓虹闪烁，夜市喧闹的人声隐隐传来。站在影城门口，王晓晓那句“看完电影一定要吃夜宵，是拉近距离的黄金法则！”
魔咒般地在陈晚宜脑子里蹦了出来。加上刚才在影院精神高度紧张消耗巨大，一股强烈的饥饿感汹涌袭来。
她下意识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头转向旁边的林远说道：“我肚子饿了，去吃个夜宵吧？”
林远闻言，脚步顿住。他微微侧过头，用一种混合了震惊、难以置信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陈晚宜。
陈晚宜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像有蚂蚁在爬：“林远！你干嘛这样看我？我脸上有花？”她下意识摸了摸脸，又低头看看自己，没什么异常啊？
林远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藏不住的调侃：“陈晚宜，你认真的？你刚刚…”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堪称壮观的零食消耗场面，“一个人，几乎干掉了整整一盒零食——薯片、巧克力、还有那杯奶茶。”
他伸出手指，一项项数给她听，眼神里写满了“这怎么可能？”，“电影开场才半小时，你的战略储备就宣告全军覆没了。”
他指了指她的肚子，语气充满了怀疑人生的荒谬感，“你说你饿了？要去吃夜宵？”
陈晚宜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比刚才在影院被吓到缩进他怀里还要红。她想起自己确实在极度紧张时疯狂往嘴里塞东西减压的行为，顿时有点心虚。
但输人不输阵！尤其是在林远面前！她挺直腰板，深吸一口气，拿出了理不直气也壮的气势：“那能一样吗？林远！”
她加重语气，仿佛在阐述一个***，“那些是零食！零食！懂不懂什么叫零食？看电影不吃零食就像…就像夏天不吃冰淇淋！它只是个氛围，是点缀！是精神食粮！怎么能算正餐呢？”
她拍了拍自己发出**的胃部，说道：“现在，我的胃在呼唤真正的、有热气的、能落胃的食物！它在说：晚宜，我需要温暖的粥！’”
说完，陈晚宜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就把他往旁边烟火气十足的小吃街拖去。
林远被她拽着，踉跄了一下，看着前面那个“我说的就是真理”气势的陈晚宜，无奈地摇头失笑。
陈晚宜走到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粥摊前，摊主正用大勺搅动着锅里浓稠滚烫的粥。
她扬声喊道，声音带着点胜利的雀跃：“老板！来两碗皮蛋瘦肉粥！要烫一点的！”
“好嘞！马上！”老板热情地应着，手脚麻利地开始盛粥。
陈晚宜这才松开林远的手，找了个干净的塑料小凳子坐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老板舀粥的动作，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
林远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这副“饿虎扑食”却偏偏理直气壮的模样，再联想到刚才影厅里那个缩成一团尖叫的她，强烈的反差让他忍不住又低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笑什么笑！”陈晚宜立刻瞪他，脸颊的红晕在夜市暖黄的灯光下格外明显，“一会儿我的粥来了，你可别想偷吃！这可是我的正餐！”
“不敢不敢。”林远举起双手作投降状，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陈大**的正餐，神圣不可侵犯。我只是在想…”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隔着粥摊氤氲的热气看向她。
“想什么？”陈晚宜警惕地问，总觉得他没好话。
“想刚才那只电影院蟑螂，”林远的嘴角勾起夸张弧度，“是不是也消耗了你不少体力？毕竟，踩扁它也需要点力气吧？”
“林！远！”陈晚宜瞬间炸毛，抓起桌上的一次性筷子作势就要丢他。就在这时，老板端着两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皮蛋瘦肉粥过来了。
“粥来咯！小心烫！”
食物的香气瞬间转移了陈晚宜的注意力。她立刻放下“武器”，迫不及待地接过自己那碗粥。滚烫的碗壁传递着温暖，浓郁的米香混合着皮蛋和瘦肉的咸鲜直往鼻子里钻。
她用勺子小心地搅动着，吹了吹，舀起满满一勺送入口中。滚烫、绵密、鲜香的粥滑入食道，那股熨帖的暖意瞬间驱散了恐怖片残留的寒意和刚才的羞恼，也无比妥帖地安抚了叫嚣的胃。
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一声小小的、带着鼻音的感叹。
林远看着她这副孩子气十足、全心全意享受美食的模样，也拿起勺子，慢慢地搅动着自己碗里的粥。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他索性摘下来放在一旁。没有了镜片的阻隔，他眼中的笑意和那点纵容显得更加清晰。夜市嘈杂的人声、食物的香气、对面女孩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和心满意足的表情。
他低头，也舀起一勺粥送入口中。嗯，温度刚好，味道确实不错。虽然理由离谱得让他至今想扶额，但这顿强行被定义为“正餐”的夜宵，真的还不错。
陈晚宜悄悄抬眼，偷瞄了一下对面安静喝粥的林远。他摘了眼镜，低垂的眉眼在灯光下显得比平时柔和许多，嘴角似乎还噙着那点未散的笑意。
她心里那点因为“蟑螂”和“零食不算饭”被戳穿的窘迫，忽然就淡了下去，只剩下粥的暖意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甜。
林远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抬起了眼。陈晚宜立刻像受惊的小鹿般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搅着碗里的粥，只是耳根悄悄又红了几分。
一碗暖融融的皮蛋瘦肉粥下肚，驱散了夜风的微凉，也彻底安抚了陈晚宜饱受惊吓又“过度消耗”的胃和神经。
夜市依旧喧闹，但吃饱喝足的满足感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甚至暂时忘记了刚才关于“电影院蟑螂”和“零食不算饭”的事情。
林远付了粥钱，两人走出小吃街的烟火气。晚风似乎比来时更湿润了些，带着泥土的气息。
“你说等下会不会下大雨啊？”林远问道。
陈晚宜立刻拍向他说道：“呸呸呸，不许说那么倒霉的事情！”
“好好好。”他跨上电动车，陈晚宜赶紧坐上了后座，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试图减少迎风面积。
回程的路上，寒风比来时更显凛冽，刮在脸上像小刀子。陈晚宜昏昏欲睡的感觉被冻得无影无踪，只觉得冷气直往骨头里钻。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冻得发僵的手轻轻搭在了林远羽绒服的后腰上，隔着厚实的布料，能感受到一点他身体散发的微弱热量。
这份微弱的暖意在残酷的自然面前不堪一击。刚驶过中心广场，拐进通往杂货店的僻静街道，冰冷的雨点混合着细小的冰粒子，“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不是夏日的骤雨，而是深冬刺骨的冻雨。
雨水迅速浸湿了羽绒服的表层，冰冷感瞬间穿透布料。更糟糕的是，羽绒服一旦浸湿，不仅失去保暖性，还变得异常沉重和冰冷。
“啊！”陈晚宜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冷刺骨的冻雨浇得透心凉，忍不住惊叫一声，身体剧烈地抖了一下。
她本能地收紧了搭在林远腰上的手，整个人几乎要贴上去，试图汲取一点点可怜的热量。
“抱紧！坐稳！雨里有冰！”林远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雨声中拔高，带着一种紧绷的急切。他猛地拧动把手，白色的电动车在湿滑冰冷的路面上骤然加速，破开这令人窒息的雨幕。
冰冷的雨水和冰粒子砸在头盔上、脸上、身上，羽绒服迅速吸饱了水，变得又冷又重，紧紧裹在身上，寒意直透骨髓。陈晚宜能感觉到林远的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远处，杂货店那盏昏黄的灯光，在茫茫雨幕中显得格外温暖，像一个救赎的希望。
车子刚在店门口停稳，卷闸门“哗啦”一声被从里面拉开了一半，陈姨焦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大扫帚，显然正准备清理门口积水。
“哎呀！我的老天爷！”陈姨一眼就看到了门口两个浑身湿透，尤其是自家女儿冻得嘴唇发紫、瑟瑟发抖的样子，以及林远那件吸饱了水、沉甸甸往下坠的蓝色羽绒服，心疼和焦虑瞬间爆发。“
晚宜！林远！你们两个出门不看天气预报的吗？这大冬天的冻雨！你们俩感冒都没好，天啊？！淋成这样，是想进医院是不是？！”
她一边数落，一边急急地侧身，“快进来快进来！我的小祖宗们！冻坏了可怎么办！”
林远迅速停好车锁上，动作因为寒冷显得有些僵硬。他几步跑上台阶，和陈晚宜一起挤进了狭小的店门内。
店里暖黄的灯光下，两人的狼狈无所遁形：头发湿透成缕贴在苍白的脸上，雨水顺着发梢、下巴不断滴落。林远那件短款羽绒服颜色深得发黑，袖口和下摆都在滴水，沉重地挂在身上，里面的衣服显然也湿透了。
陈晚宜的外套同样湿透，两人脚下迅速积起一小滩冰冷的水渍，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陈姨，对不起。”林远摘下湿透的眼镜，抹了一把脸上冰冷的雨水，“是我的问题，没注意看天气预警，让晚宜跟着淋雨了。”
他微微低着头，湿透的刘海垂在额前，沉重的羽绒服让他看起来有些佝偻，像个做错事又冻坏了的男孩。
陈晚宜冻得牙齿都在打颤，刚想开口说是自己非要吃夜宵耽搁了时间，却见母亲的目光在林远湿透沉重的外套和他冻得发青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你这孩子，道什么歉！快别说话了，听着嗓子更哑了！”
陈姨的语气软了下来，充满了心疼和无奈，“行了行了，赶紧的！晚宜，快去后面拿干毛巾！两条！不，三条！林远，你快把这湿透的羽绒服脱了！这湿衣服穿身上比**还冷！”
“后面小屋有取暖器，你们俩赶紧去烤烤！我去给你们煮姜糖水！别杵这儿了，快动起来！”
“妈，这么晚了，你去睡觉吧！”陈晚宜冻得声音都变了调，但看到母亲眼下的疲惫，还是强撑着上前一步，挽住陈姨的胳膊，轻轻摇了摇，“你看你都累了一天了。店我看着，取暖器我们自己开，姜糖水…我们自己煮也行！你快去休息！”
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陈姨看着女儿冻得可怜巴巴还在担心自己，再看看林远脱下那件沉重湿冷的羽绒服后，里面单薄毛衣也湿了大半贴在身上，嘴唇发白的样子，心彻底软了。
她没好气地戳了下陈晚宜的额头：“我睡得着吗我？你们两个小祖宗！行了，我去煮姜糖水，煮完就去睡！你们俩赶紧去后面把湿衣服换了！晚宜，衣柜最底下那层，有你爸那件厚的旧羽绒马甲，虽然样式老，但绝对暖和，找出来给林远先披上！听见没？”
她吩咐完后转身就掀开布帘往厨房走去。
店里暂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外面凄冷的雨声和两人牙齿打颤的声音。陈晚宜赶紧从柜台后面翻出三条厚实的旧毛巾，一条扔给林远：“快…快擦擦头发和脸！脱…脱了湿毛衣，用毛巾裹一下！”
林远接过毛巾，顾不上形象，用力擦着头发和脸，冰冷的水珠四处飞溅。
他迅速脱掉湿透冰冷的毛衣，只穿着一件同样湿了大半的贴身长袖T恤，冷得肌肉都在微微抽搐。他立刻用干毛巾裹住上半身，暂时隔绝一点寒冷。
陈晚宜自己也胡乱擦着，看到林远脱掉毛衣后单薄的样子，心头一跳，赶紧说：“你…你先用毛巾裹着，我马上去拿马甲！”她说着，顾不上自己还湿着，匆匆掀开布帘跑进后面小屋。
林远裹着毛巾，站在柜台边，冷得微微跺脚。店里熟悉的杂货气息混合着两人身上雨水和寒气。他看着陈晚宜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样子——湿透的裤子，裹着毛巾的上身，脚下一滩水——这真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深冬的冻雨，加上感冒的身体，这滋味实在不好受。他忍不住也咳嗽了两声。
陈晚宜很快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件深灰色的、看起来非常厚实但样式确实老旧的羽绒马甲。“给…这个，是我爸以前的…你…你别嫌弃，先披上挡挡寒气…”
她把马甲递过去，自己也冻得够呛，声音发颤。
“谢谢。”林远的声音更哑了，他立刻接过，触手是厚实干燥的羽绒。他迅速将还带着点樟脑丸味道的马甲套在裹着毛巾的身上，瞬间，一股隔绝寒冷的暖意包裹了上半身。
他看着陈晚宜还穿着湿外套，嘴唇发紫，头发也没擦干，眉头紧锁：“你也快脱了湿外套，去换衣服！别管我了！”
“哦…哦！”陈晚宜这才意识到自己冷得思维都慢了半拍。她赶紧脱掉湿透沉重的外套，里面毛衣的肩部也湿了一大片。
“那…那你等我一下，我很快！”她抱着自己的干毛巾像只被冻坏的小动物，飞快地又钻回了后面的小屋。
林远裹着厚马甲，靠在柜台边，终于感觉刺骨的寒意被驱散了一些。
他低头，裹紧了身上的马甲，轻轻咳嗽了一声。等陈晚宜换好干衣服出来，陈姨的姜糖水，不知何时才能煮好。这寒冷的雨夜，似乎还很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