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合
简介:“不愧是馄饨西施,这满京城啊,就属你家的馄饨最地道好吃。”“您过奖了,不过我月底就要回清源镇老家了。”苏合一边收拾摊子,一边对常客王大娘说道。“不愧是馄饨西施,这满京城啊,就属你家的馄饨最地道好吃。”“您过奖了,不过我月底就要回清源镇老家了。”苏合一边收拾摊子,一边对常客王大娘说道。话音刚落,便传来王大娘惊讶的声音,“什么?你要走了?你家谢郎...
“不愧是馄饨西施,这满京城啊,就属你家的馄饨最地道好吃。”
“您过奖了,不过我月底就要回清源镇老家了。”苏合一边收拾摊子,一边对常客王大娘说道。
话音刚落,便传来王大娘惊讶的声音,“什么?你要走了?你家谢郎君可是刚中了状元!你供了他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出头,不留在京城享福,怎么突然想要回清源镇了?是不是他对你不好?”
“没有,他对我很好。”苏合打断她,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只是我不想留在京城了。”
“那谢郎君呢?他可否要跟着你调任清源?”
苏合的呼吸停滞了一瞬,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映在地面上。
“不,就我一个人。”她听见自己说,“他会留在这里,成亲,生子,开始新的人生。”
送走了小摊的最后一个客人之后,苏合拿出了那个盖着相府私印的字条。
“苏娘子,可思量妥当否?”
苏合的指尖在字条上停留了很久,收摊后她径直去了丞相府门房,对着相府的伙计道:
“劳烦通禀你家小姐一声,苏合会遵守约定......离开谢折青。”
谢折青。
这个名字光是在唇齿间轻轻滚过,心尖便泛起一阵微烫的疼。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谢折青,是在镇上的学堂。
谢折青作为早课领读学子,穿着月白的长衫,站在阳光下,声音清冷又好听。
那时候,他是全镇女娘倾慕的对象,年纪轻轻就考取了秀才,是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骄子。
而苏合,只是一个父母双亡,寄居在舅父家,在学堂门口卖馄饨为生的贫女,连和他搭话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苏合及笄那年,一切都变了。
谢折青外室子的身份被曝光,他母亲的香艳画像被人恶意贴了满城,一夜之间,他从神坛跌落,成了所有人唾弃的对象。
他被孤立、被欺辱,甚至被逼到跳河自杀。
是她把他从河里捞出来的。
那天晚上,他浑身湿透,眼神空洞地问她:“为什么救我?”
她说不出理由,只能紧紧抓着他的手,生怕一松开,他就会再次消失。
后来,他们住在郊外的破草屋,相依为命。
秋闱放榜后,谢折青高中解元,却执拗的不肯进京赶考。
苏合咬咬牙,将母亲留给她唯一的银镯子当了,勉强凑够了租一辆驴车的钱。
他问她:“为什么?”
她扯着笑说:“你这般年轻已经成了举人老爷,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春闱,路费你不用操心,我包的馄饨十里八乡都说好,供得起的。”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苏合,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后来,他真的做到了。
他一路过关斩将,连中三元,二十四岁就成了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被称为“冠绝京城第一公子”。
他们的生活终于好起来,他也带她搬进了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她以为,一切苦尽甘来。
直到那天接他下值,她看到他与一女子谈笑风生。
她四处打听才得知,那是崔相的独女,崔令容。
她漂亮,尊贵,举止端方。
这样的女子,日日都等在他上朝的路上。
冬日里给他温好的热茶和汤婆子。
暑日就给他备上冰块和绿豆汤。
谢折青一直冷淡的回绝,直到崔令容生气的质问,他才解释,“并非在下不喜崔姑娘,只是男女授受不亲......”
隔日,谢折青破天荒的来问苏合:“近日京城女娘间都时兴什么小物件?”
那一刻,苏合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想过和谢折青表明心意。
但他总是忙着读书,空闲了还要帮人抄本子写信补贴家用,她也就把心思藏了起来。
而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谢折青对她,只有感激,没有情爱。
再过不久,丞相嫡女崔令容竟亲自找上了她。
那天,她带来一本册子,里面是当年逼死谢折青母亲的所有香艳画像。
“折青同父异母的哥哥想故技重施,再次毁掉他。但被我拦下来了。”
“苏娘子,我与折青两情相悦,但他为了报恩,没办法答应我,只能守在你身边。”
“可你护不住他,官场波诡云谲,如果你坚持留在他身边,这些画像就会流传出去,他这些年的努力,会再一次付之东流。”
“但如果你放手,”她轻声说,“我会护着他,让他平步青云。”
那天晚上,苏合坐在院子里看了一整夜的月亮。
天亮的时候,她终于做了决定。
她知道,崔令容说的是事实,她护不住谢折青。
更知道,谢折青不喜欢她。
所以,离开他,是最好的选择。
放下也好。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在深夜里守着那盏残烛,数着更声等他回家;
再也不用看着三元及第的他向她请教如何和其他女娘相处,然后独自咽下满嘴苦涩;
再也不用日复一日地期盼着,那个永远不会爱上自己的人,能回头看她一眼。
胃里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打断了回忆。
苏合蜷缩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药箱在案几上,可她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脚步声响起,谢折青一进门就看见她倒在地上,脸色瞬间变了。
他冲进来,一把将她抱起,动作轻柔的放在床上。
“药呢?”他声音有些急,翻箱倒柜地找,“上次大夫开的药丸放哪了?”
苏合指了指,他立刻倒水拿药,动作熟练得像是做过无数次。
温水递到唇边,苏合小口啜饮,低声说:“谢谢,麻烦你了。”
“不麻烦。”谢折青皱眉,“明明知道自己有胃疾,怎么不及时服药?”
当年为了供他读书,她白天卖馄饨,夜里编草鞋,替人浣衣,经常一天只吃一餐饭,硬生生把胃熬坏了。
每次她胃疼,他都会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揉着她的胃,直到她睡着。
但这一次,当他伸手想抱她的时候,她轻轻推开了他。
谢折青明显怔了一下,眉头微蹙。
“谢折青,我……”
苏合刚要开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是相府的下人。
“我们小姐邀谢郎君去赏月。”
谢折青只犹豫了片刻,便起身拿外袍:“我有点事要出去,你好好休息。”
他转身离开,背影修长挺拔,和当年那个被她捡回家的少年郎重叠在一起。
苏合张了张嘴,那句“我要回清源镇”终究没来得及说出口。
门关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心上,苏合独自坐在黑暗里,直到子时的更声响起。
她起身给自己煮了一碗长寿面,却只潦草吞咽几口,就因胃里的刺痛被迫放下碗筷。
谢折青从来不记得她的生辰,但每年这天,苏合都会偷偷许愿。
今年她只许了一个愿望:
希望我走后,谢折青能得到幸福。
烛影摇曳中,苏合仿佛又看见那个雨天的少年郎,湿漉漉的睫毛下,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那是她此生见过最美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