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金色的巨手,没有丝毫的烟火气,没有能量的爆鸣,也没有法则的碰撞。它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终极的裁决。它仿佛是由光阴凝聚,由历史铸就,代表着一个文明从诞生到鼎盛,所有荣光与意志的**。
姬无夜在那巨手之下,渺小得如同尘埃。
他引以为傲的万年魔功,他那由不朽黑晶构成的魔躯,他那足以斩裂星辰的必杀一刀,在这只缓缓拍落的巨手面前,都显得像一场幼稚的笑话。
“不……朕不甘心!朕才是太祖!朕创造了大虞!你们……你们这群不孝子孙,安敢噬主!”
姬无-夜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咆哮,他疯狂地催动着体内最后的力量,那柄由万千灵魂血祭而成的魔刀,爆发出最后的凄厉红芒,逆流而上,斩向那遮蔽了整个天空的掌心。
然而,魔刀在接触到金色巨手的瞬间,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寸寸碎裂。组成刀身的血色冤魂,在接触到那纯粹浩瀚的金色光芒时,仿佛被最温暖的阳光所拥抱,所有的怨毒与痛苦都在一瞬间被净化,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化作点点金光,融入了巨手之中。
他们,回家了。
姬无夜的咆哮戛然而止,他脸上那片光滑的平面上,仿佛浮现出了一双充满了无尽恐惧与绝望的眼睛。
他被自己创造的文明,被自己引以为傲的血脉,被自己统治过的江山,彻底地、完全地、不留任何情面地……抛弃了。
巨手,轻轻落下。
没有声音。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当那只手掌抬起,缓缓消散在空中时,原地已经空无一物。
那个自称大虞太祖的魔头,那个被镇压万载的怨念**体,姬无夜,连同他那身由不朽黑晶构成的魔躯,都未曾留下半点痕迹,就那么干干净净地,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
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天空中最后一丝黑气,随着他的消失而烟消云散。被怨龙和魔气遮蔽了许久的太阳,终于将它温暖而灿烂的光芒,毫无保留地洒满了这片满目疮痍的神都废墟。
金色的阳光,照亮了断壁残垣,照亮了劫后余生者脸上的茫然,也照亮了赵无极等人那一张张呆滞到近乎石化的脸。
死寂。
一种能让心跳声都显得震耳欲聋的死寂。
赵无极保持着后退的姿势,身体僵硬得像一尊雕塑。他手中的镇魔刀,不知何时已经脱手,掉落在地,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的一生,都在与妖魔鬼怪打交道。他见过能吞噬神魂的鬼王,也见过能撼动山岳的魔尊。他自以为,自己对“强大”二字,已经有了足够深刻的理解。
可今天,他所见证的这一切,彻底打败了他上千年的认知。
那不是斗法,不是厮杀。
那是一场……清理。
就像一个房子的新主人,在扫除前任留下的、最肮脏的垃圾。
整个过程,没有惊心动魄的对波,没有你来我往的凶险,只有一种不容置喙的、理所当然的碾压。
言出法随,号令怨龙。
剥夺权柄,篡改因果。
万千英灵,听召而来。
一掌之下,抹杀太祖。
这……这真的是修士能拥有的力量吗?赵无极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这样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荒谬的念头。他甚至觉得,就算是传说中那些早已飞升的仙人,恐怕也做不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
天剑宗宗主,这位一生修剑,以锋锐无匹、斩断万物为傲的老者,此刻正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他的剑心,在那金色巨手出现的一瞬间,就彻底崩溃了。他引以为傲的剑道,在那只手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他忽然觉得,自己毕生追求的“道”,是那么的可笑和渺小。
碧波宫宫主和两位世家老祖,更是面无人色,连站立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了。他们看向秦书简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敬畏,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看待神祇般的、发自生命本能的仰望。
灵雀的小嘴张成了“O”型,她看看天上重新出现的太阳,又看看那个静静悬浮在半空,周身金光渐渐敛去,恢复了黑衣少年模样的秦书简,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只知道,那个之前看起来很厉害很吓人的大坏蛋,被秦公子……一巴掌拍没了。过程简单得,就像拍死了一只蚊子。
就在这片几乎凝固的气氛中,夏渊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嗯……收工。”
他从那堵断墙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像个刚刚看完大戏的观众,开始发表自己的观后感。
“这道压轴大菜,‘魔化太祖水晶肴肉’,总算是处理干净了。食材本身因为腌制时间太长,怨气太重,已经完全不能吃了。不过呢,把这块腐肉挖掉之后,腾出来的这个‘盘子’,也就是神都这片地,倒是干净了不少。”
他走到秦书简身边,绕着他转了一圈,啧啧有声:“不错不错,吸收了八条怨龙的‘龙里脊’,又消化了万千英灵的‘灵魂高汤’,你这道‘国运佛跳墙’,算是彻底炖入味了。火候刚刚好,营养都锁在里面了,没有外泄。勉强,可以打个八十二分吧。”
秦书简缓缓从空中落下,双脚踏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他没有理会夏渊的点评。
在“拍死”姬无夜,并接收了那万千英灵的认可之后,他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土地的联系,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度。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向他欢呼。他能听到,远处山川河流,在对他发出亲切的问候。他甚至能模糊地“看”到,一条条金色的、代表着大虞龙脉地气的能量流,正在地底深处,以一种全新的、更加稳固的方式,重新交织、汇聚。
他,就是这片土地的心跳。
他,就是这个文明的灵魂。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赵无-极等人。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胜利者的骄傲,也没有强者的威压,但赵无极等人却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栗,下意识地将头埋得更低了,不敢与他对视。
“神都之乱,根源已除。”秦书简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但祸乱留下的摊子,还需要收拾。”
他没有问罪,没有追究他们之前意图抢夺光茧的冒犯。因为,没必要。
蚂蚁冒犯了苍天,苍天是不会在意的。
赵无-极闻言,身体一震,立刻单膝跪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恭敬语气,沉声说道:“前辈神威,挽救东域于倾覆,我等……我等愿听凭前辈号令,万死不辞!”
他身后的天剑宗主等人,也立刻反应过来,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异口同声:“我等愿听凭前辈号令,万死不辞!”
他们的姿态,放得无比之低。
这不仅仅是因为恐惧,更因为,他们从秦书简的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能,一种他们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全新的可能。
或许,这个破碎的时代,真的需要一位这样的存在,来重新建立秩序。
秦书简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五位东域顶尖大能,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他知道,这些人现在表现出的忠诚,九成是源于恐惧,一成是源于投机。但这不重要。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忠诚,而是人手。
“起来吧。”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了皇城之外,那广袤的、已经化为废墟的城区。
他的神念,如水银泻地,瞬间笼罩了整座神都。
他“看”到了躲在断壁残垣下瑟瑟发抖的凡人,看到了在废墟中哀嚎的受伤修士,看到了那些失去了亲人,眼神空洞麻木的幸存者。
他也“看”到了,在阳光无法照亮的阴影角落里,一些之前被姬无夜的魔气所感染的尸体,虽然失去了主人的操控,但依旧散发着邪恶的气息,像一棵棵等待发芽的毒草。
更远处,神都之外,因为国运崩溃,护国大阵失效,一些嗅觉灵敏的妖魔邪修,已经开始悄悄地向这座巨大的“尸体”靠拢,准备享用这场饕餮盛宴的残羹冷炙。
“厨房是打扫干净了,但外面想来偷吃剩菜的苍蝇老鼠,可一点都不少。”夏渊撇了撇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根青翠欲滴的黄瓜,咔嚓咬了一口,“而且,你这个新厨子,把动静搞得这么大,恐怕已经惊动了这片‘美食街’的管理者了。”
“管理者?”秦书简的眉头,微微一蹙。
就在这时,他的心头,猛地生出了一丝警兆。
那是一种被窥探的感觉。
一道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穿透了天穹,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道目光,没有丝毫的情感,冰冷,高远,充满了审视的意味。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农夫,在打量自己田里,一株长势有点“异常”的庄稼。
秦书-简体内的国运金龙,在这一瞬间,发出了不安的低吼。那是源自本能的,对天敌的警惕。
“哟,说来就来。”夏渊抬头,望向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天上之人’的例行巡查么?鼻子还真灵。”
他口中的“天上之人”,正是姬无夜临死前,怨毒诅咒的那个存在。
也就在这一刻,神都之上,九天之外,那道冰冷的目光,似乎是确认了什么。
一道微不可察的光,从天外而来,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天地的法则,瞬间便出现在了秦书简的头顶。
那道光,纤细如发丝,呈现出一种琉璃般的、纯净的色彩。它不带任何杀意,却蕴含着一种至高无上的“定义”权柄。
它要给秦书简这株“异常”的庄稼,打上一个“异端”的标签!
那道琉璃色的光丝,来得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天威”。
它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标记,一种来自更高维度存在的“烙印”。一旦被打上这个烙印,就意味着被这方天地的“上层管理者”所锁定,从此气运衰败,大道无望,甚至会引来种种天灾人祸,直至被彻底抹除。
这是一种比直接抹杀,更加阴毒和霸道的手段。它要从根源上,否定一个生命的存在资格。
赵无极等人根本没有察觉到这道光丝的存在,他们依旧沉浸在对秦书简的敬畏和对未来的思索之中。
唯有夏渊,好整以暇地啃着黄瓜,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似乎完全没有插手的意思。
灵雀也毫无所觉,她只是看到秦书简忽然抬起了头,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心里不由得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秦书简的眼中,金芒流转。
在那道琉璃光丝出现的瞬间,他体内的国运之力便自动护主,在他周周形成了一道金色的屏障。
然而,那道光丝,却仿佛无视了这层屏障,径直穿透了进来。它所蕴含的法则层级,显然要高于大虞仙朝的国运气运。
“定义”的权柄,凌驾于“统御”的权柄之上。
就好像,皇帝的圣旨,管不了颁布圣旨的“天”。
眼看那道光丝,就要印在秦书简的眉心。
秦书简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的左眼中,那片深邃的黑暗,猛地一旋。
“剥夺!”
一个念头,在秦书简的心中响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也没有法则的激烈对撞。
那道已经触及到秦书简眉心皮肤的琉璃光丝,猛地一滞。
紧接着,构成这道光丝的、那种更高层级的“定义”法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光丝中硬生生地抽离了出去!
光丝的本质,被篡改了。
它失去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天威”,失去了那种“定义”万物的权柄,变成了一缕最纯粹的、不含任何属性的本源能量。
然后,这缕精纯至极的能量,被秦书简毫不客气地,张口一吸,吞入了腹中。
“嗝……”
秦书-简甚至还打了个饱嗝,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
他能感觉到,这缕能量的质量极高,融入他体内后,让他对国运的掌控,又凝实了一分。
“味道如何?”夏渊笑嘻嘻地凑了过来,“这可是‘天界’空运过来的顶级食材,一般人想尝都尝不到呢。虽然只是开胃前菜的一点点缀,但营养价值很高哦。”
秦书-简没有回答,他的目光,依旧望着天穹。
他能感觉到,那道窥探的目光,在自己的“剥夺”之力发动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惊讶,而是一种……困惑。
仿佛那个农夫,发现自己田里那株异常的庄稼,不仅自己把标签给撕了,还把标签纸给吃了,而且吃得津津有味。
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短暂的困惑之后,那道目光,缓缓地退去了。
不是被吓跑了,而像是要把这个异常情况,上报给更上级的存在。
天空,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秦书简的心,却沉了下来。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他已经被“盯”上了。
“‘天上之人’……”他轻声念出了这个名字。
“准确的说,他们不认为自己是‘人’。”夏渊咔嚓又咬了一口黄瓜,含糊不清地解释道,“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下界生灵,连同我们所在的世界,都只是他们栽种的‘道园’。他们是园丁,是主人。他们播下文明的种子,等待其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等到世界的‘道韵’和‘气运’成熟之后,他们就会前来‘收割’。”
夏渊的这番话,让一旁竖着耳朵听的灵雀,小脸煞白。
这个比喻,太过惊悚,让她不寒而栗。
“大虞仙朝,就是一方即将成熟的‘道园’。姬无夜那个蠢货,不想被收割,就想学着园丁的样子,自己提前把整个园子炼成丹药吞下去,结果把自己给撑死了。”夏渊继续说道,“而你,秦书简,你的行为,比姬无夜还要过分。”
他指了指秦书-简:“你不仅把整个园子连根带土地都变成了自己的,还把园丁派来做标记的小工给打跑了,顺便抢走了他的工具箱。你说,那个园丁会不会生气?”
秦书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不喜欢这个比喻,但理智告诉他,夏渊说的,恐怕就是真相。
“所以,我接下来的敌人,就是这些‘天上之人’?”
“恭喜你,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夏渊耸了耸肩,“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收割’也是要讲究基本法的。他们不能随随便便就真身降临,那样会破坏‘道园’的根基,导致收成不好。所以,他们多半会用一些别的手段,比如,扶持一些本土的**人,或者,从外面扔一些‘害虫’和‘病毒’进来。”
夏渊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远方。
“就像那些,已经闻着味儿围过来的苍蝇们。”
秦书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神念再次扩展。
他“看”到,在神都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几股强大的气息,正在小心翼翼地靠近。
有妖气冲天的万妖谷大妖,有魔焰滔天的魔道巨擘,还有一些气息诡异,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的邪修。
他们都是被神都的剧变所吸引来的。国运崩溃,对他们这些“秩序”的破坏者来说,是一场千载难逢的狂欢。
他们原本以为,可以来这里大肆搜刮,捡个便宜。
可现在,他们都停在了神都的外围,不敢再前进一步。
因为他们都感觉到了。
那股崩散的国运,不知何时,又重新凝聚了起来。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凝实,更加强大,更加……具有攻击性。
整座神都废墟,像一只苏醒的洪荒巨兽,正匍匐在那里,用一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所有不怀好意的窥探者。
“前辈。”
赵无极的声音,将秦书-简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和其他四位大能,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虽然他们没有听到夏渊和秦书简的对话,但他们也察觉到了外界那些不怀好意的气息。
“神都虽毁,但根基尚在。我等愿为前辈效力,肃清宵小,重整河山!”赵无极的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见识了秦书简那神明般的力量,又感受到了外界的威胁,他很清楚,现在唯一的生路,就是紧紧抱住秦书简这根粗到无法想象的大腿。
天剑宗主等人也纷纷附和,态度诚恳至极。
秦书简看了他们一眼,这几个人虽然实力在他看来已经不值一提,但他们毕竟是东域曾经的执牛耳者,对于管理和重建,有着丰富的经验。
他现在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手。
“好。”秦书简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废话。
他伸出右手,虚空一握。
脚下的大地,开始轻微地震动起来。
在赵无极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座已经被夷为平地的藏经阁废墟之下,一缕缕金色的地气被牵引而出,在他掌心,迅速汇聚成五枚龙眼大小的、刻满了繁复纹路的金色印玺。
每一枚印玺之上,都盘绕着一条迷你的国运金龙,散发着淡淡的威严。
“此为‘山河印’。”秦书简的声音,平静而威严,“持此印者,可调动方圆百里之地脉龙气,庇护己身,镇压外敌。亦可凭此印,与我沟通。”
他屈指一弹,五枚山河印,便化作五道金光,分别飞到了赵无极五人的面前。
赵无-极颤抖着伸出手,接住了那枚悬浮在自己面前的金色印玺。
印玺入手,温润如玉,一股磅礴而精纯的大地之力,顺着他的手臂,涌入他的四肢百骸。他之前因为强行催动功法而受的内伤,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更让他心神巨震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通过这枚小小的印玺,与整座神都的地脉,建立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仿佛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借来一丝大地的力量。
这……这简直是神仙手段!
赵无极的心中,再无半分杂念,只剩下无尽的狂热与崇敬。
他双手捧着山河印,郑重地对秦书简行了一个大礼:“赵无极,领法旨!”
天剑宗主四人,也同样被这山河印的神奇所震撼,纷纷激动地接下印玺,恭敬领命。
“赵无极。”秦书简直接下令,“你持此印,重组镇魔司,整合神都残余修士,肃清城中残余魔气,安抚凡人幸存者。三日之内,我要看到神都恢复基本的秩序。”
“遵命!”赵无极的声音,铿锵有力。
“天剑宗主,碧波宫主。”秦书简的目光,又落在了另外两人身上,“你二人,各领一支人马,镇守神都东、南两门。凡有擅闯者,给予警告。警告无效者,可凭山河印,引动护城大阵残存之力,将其镇杀。”
“遵命!”两人齐声应道。
“至于你们二位。”秦书-简看向那两位世家老祖,“去西、北两门。任务一样。”
“遵命!”
五位东域曾经的巨擘,此刻就像是刚刚领到任务的下属,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质疑,脸上反而都带着一丝被委以重任的激动。
“去吧。”秦书简挥了挥手。
赵无极等人再次行礼,然后便化作五道流光,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干劲,朝着各自的目标区域飞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灵雀眨了眨眼,小声地对夏渊说:“夏渊前辈,他们……他们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那当然。”夏渊把最后一口黄瓜塞进嘴里,慢悠悠地说道,“一**群快要破产倒闭的老板,突然来了一位神仙一样的投资人,不仅帮他们还清了所有外债,还给了他们全新的项目和启动资金,顺便还给他们每个人都配了一辆性能超跑。换你,你高不高兴?”
灵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又看向秦书-简,小声地问:“那……秦公子,我呢?我能做些什么?”
看着少女那既期待又忐忑的眼神,秦书简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想了想,说道:“你就跟在我身边吧。有很多事情,我或许还需要你的帮助。”
比如,提醒他,在成为这片土地的“神”之后,不要忘记,自己曾经也是一个“人”。
“嗯!”灵雀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就在这时,秦书简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皇宫废墟的最深处。
姬无夜虽然被抹杀了,但那里,还留着一些东西。
他一步踏出,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夏渊和灵雀,也立刻跟了上去。
皇宫深处,那被姬无夜的魔躯撑开的巨大深坑,依旧散发着丝丝缕缕的阴冷气息。
秦书简的身影,出现在深坑的边缘。
他低头望去,只见深坑底部,并非是泥土岩石,而是一座巨大而古老的青铜祭坛。祭坛之上,刻满了无数繁复而扭曲的符文,这些符文构成了一座庞大的、逆向运转的阵法。
在阵法的中心,一根粗大的、漆黑如墨的锁链,从虚空中延伸而出,深深地钉在祭坛之上。这根锁链,正是当年大虞历代仙帝,用来镇压姬无夜的国运之锁,只是如今,它已经灵性尽失,变得黯淡无光。
而在这座祭坛的周围,散落着大量的枯骨。
这些枯骨,每一具都晶莹如玉,散发着淡淡的龙气,显然都是大虞皇室的历代先人。他们并非是被姬无夜所害,而是自愿葬身于此,以自身死后残存的龙气,年复一年地加固着这座镇魔大阵。
这才是大虞皇室,能够镇压姬无夜万载的真正秘密。
牺牲。
一代又一代皇族子孙,前赴后继的牺牲。
秦书简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虽然不是大虞皇族,但此刻,他身为国运之主,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些枯骨中,残留着的那种悲壮与决绝。
“以一族之牺牲,换万载之安宁。倒也算得上是枭雄手笔。”夏渊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只可惜,后代子孙不争气,出了个想和魔鬼做交易的国师,把老祖宗的棺材本都给亏光了。”
秦书简没有说话。
他对着深坑中的累累白骨,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这无关身份,只为敬意。
随着他这一拜,他体内的国运金龙,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金色的气运之力,如流水般倾泻而下,笼罩了整个深坑。
那些枯骨,在金色气运的沐浴下,仿佛得到了最终的安息,渐渐地化作了金色的光点,消散在了空中。而那座充满了邪异气息的逆向大阵,也在国运的冲刷下,被彻底净化、抹平。
做完这一切,秦书-简的目光,落在了那根漆黑的国运之锁上。
他能感觉到,这根锁链的另一头,连接着一个极其遥远且充满恶意的空间。那里,就是姬无夜口中,那个“宴之主”的老巢。
国师毁掉大虞,献祭国运,就是为了打开这道“门”,迎接他背后的主子降临。
虽然“宴之主”被夏渊惊退,但这道已经半开的“门”,却依然存在,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不断地向这个世界,渗透着污秽与邪异。
“想把门关上?”夏渊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没那么容易。这把锁,已经被污染了。强行关门,只会让这把脏了的锁,把整个门框都给腐蚀掉。到时候,漏洞会更大。”
“那便,换一把锁。”
秦书简缓缓说道。
他伸出手,按在了那根漆黑的锁链之上。
“剥夺!”
他再次动用了自己最核心的权柄。
但是这一次,他剥夺的,不是力量,不是权柄,而是“联系”。
他要将这根锁链,与那个邪异空间之间的因果联系,彻底斩断!
“嗡——”
漆黑的锁链,剧烈地颤抖起来。锁链的另一端,仿佛传来了一声愤怒的咆哮。一股充满了贪婪、暴虐、混乱的恐怖意志,顺着锁链,疯狂地反扑而来,试图侵蚀秦书简的神魂。
这股意志,比姬无夜要强大百倍不止!
然而,当这股意志接触到秦书简的瞬间,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却又坚不可摧的墙壁。
秦书简的身体,就是这片土地的延伸。
攻击他,就等于是在攻击整个东域的地脉,攻击整个大虞仙朝万年积累的文明意志!
那股恐怖的意志,在秦书-简那浩瀚如海的精神世界里,连一丝浪花都没能翻起,就被彻底同化、碾碎。
“咔嚓……”
一声轻响。
漆黑的锁链之上,那层代表着“联系”的无形法则,被硬生生地剥离了下来。
锁链,恢复了它最本源的、由纯粹国运凝聚而成的金色。
而那个连接着邪异空间的“门”,也因为失去了坐标,在虚空中缓缓地隐去,消失不见。
做完这一切,秦书-简的脸色,也微微白了一分。
同时对抗一位“天上之人”的标记和一位“宴之主”的意志反扑,对他而言,消耗也是巨大的。
“不错,有魄力。”夏渊赞许地点了点头,“直接把网线给拔了。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清净一段时间了。”
秦书简收回了那根已经恢复纯净的国运之锁,将其融入体内。
他知道,夏渊说得对。
无论是“天上之人”,还是“宴之主”,都不会善罢甘休。他只是暂时解决了眼前的麻烦,却也让自己,彻底地站到了两大恐怖存在的对立面。
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多、更强的力量。
不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守护这片,已经与他融为一体的土地。
“走吧。”秦书简转身,对夏渊和灵雀说道,“这里的事情,已经了了。我们该去为这座皇城,找一个新的心脏了。”
“找新的心脏?”灵雀不解地问。
“神都,已经死了。”秦书-简的目光,扫过这片广袤的废墟,声音平静,“它的龙脉,因姬无夜而生,也因姬无夜而毁。它的根基,早已被腐朽和怨恨所侵蚀。在这样的尸体上重建,只会重蹈覆辙。”
“我要给这片土地,一个新的开始。”
他的话音落下,人已经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金色流光,朝着神都之外飞去。
夏渊和灵雀紧随其后。
三人飞越了满目疮痍的皇城,飞过了已经变成墨绿色的护城河,一路向东。
秦书简闭着眼睛,他的神念,与整个东域的地脉相连。他在“阅读”着这片大地的语言,在寻找着一处最合适的所在。
他要找的,不是什么龙脉汇聚、灵气充裕的洞天福地。
他要找的,是一处拥有着最顽强的“生命力”与最纯粹的“新生”之气的地方。
终于,他停了下来。
下方,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平原。
这里,曾是神都的粮仓,沃野千里。但在之前的浩劫中,同样遭受了波及,大地龟裂,生机断绝。
可就在这片焦黑的土地上,秦书简却“看”到,在地底深处,无数植物的种子,并没有死去。它们在顽强地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第一场春雨的降临,便要破土而出,重新染绿这片大地。
这里,没有王权霸业的沉重历史,没有仙魔大战的怨气残留。
有-的,只是最质朴、最坚韧的,对“生”的渴望。
“就是这里了。”
秦书简缓缓降落,双脚踩在了龟裂的土地上。
他看着这片死寂的平原,眼中却仿佛已经看到了万物复苏,生机盎然的未来。
“夏渊。”他忽然开口。
“嗯?”
“你之前说,‘天上之人’是园丁,视我们为庄稼。”秦书-简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他们想来‘收割’,是因为这片土地的法则,对他们有利。”
“那如果,我把这片土地的法则,改一改呢?”
夏渊啃黄瓜的动作,第一次停住了。
他看着秦书简,眼神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
“你想……重炼天地?”
“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秦书-简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在这片园子里,埋下一些我们自己的‘种子’。一些……能让庄稼,长出‘牙齿’和‘利爪’的种子。”
他说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将自己对“剥夺”与“镇压”的感悟,将大虞仙朝万千英灵的守护意志,将这片土地最本源的“新生”之气,尽数凝聚于掌心。
这些力量,最终,化作了一枚散发着混沌光芒的、奇异的符文种子。
“以我之名,敕令:”
“此方天地,万物有灵,当自强不息。”
“凡有外敌,意图窃我气运,夺我生机者,天地共诛之,万灵共击之!”
他的声音,仿佛是这片天地的誓言。
话音落下,他将手中的那枚符文种子,轻轻地,按入了脚下的大地之中。
种子入土,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刻,整片东域的大地,都发生了一场肉眼看不见,却又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条条无形的、全新的法则之线,以这片平原为中心,顺着地脉龙气,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它们缠绕在原本的天地法则之上,修改着,补充着,强化着。
从这一刻起,这片土地,有了自己的“免疫系统”。
任何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一旦进入,都会受到整个世界意志的压制和排斥。
任何生于这片土地的生灵,在对抗外敌时,都能从天地间,借来一丝微薄,却又无处不在的力量。
这是一个无比宏伟的开端。
秦书简,在用自己的方式,向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正式宣战。
他不仅要当这个“园子”的主人,他还要把这个“园子”,改造成一座坚不可摧的“战争堡垒”!
夏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那个站在焦土之上,神情坚毅的少年,脸上的嬉笑之色,终于完全收敛。
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个……红彤彤的西红柿。
“咔嚓。”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平原上,格外清晰。
“有意思。”
夏渊的嘴角,重新勾起了一抹弧度,那是一种混杂了欣赏、期待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复杂笑容。
“不满足于当一个厨子,开始自己种菜,自己改良品种了么?”
“这盘棋,下的可真够大的。”
“我开始有点期待,等那些‘园丁’发现自己的菜园子,不仅变成了刺猬,还在地里埋满了炸弹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