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二天一早。
程诺就按照约定带我去了游乐场。
他陪我玩了许多项目:
跳楼机、过山车、摩天轮、旋转木马。
整个过程中,他耐心极了。
就像赵浅描述的那样,哥哥陪着妹妹,可靠又信赖。
所以当他抚着我的肩,双眼认真地看着我,对我说:「然然,你在这等哥哥,我去给你买冰淇淋吃好不好?」时,我没有拆穿他。
「一会儿,就一会儿。」
「一会儿哥哥就回来。」
说到最后,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他又不放心地摸了摸我背后书包夹层的位置,才一步两顿地离开。
三五步后,他突然小跑了起来。
随后越跑越快,渐渐地、直到彻底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远到我再也看不清他的人影。
我才将书包摘了下来,抱在怀里,在花坛边选了个地方坐下。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一走一过的人群。
有朋友,有家人,有欢声,有笑语。
而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走得再多也没有什么用。
总是会被扔下的。
我拨弄着身边花坛里的狗尾巴草,有些无趣,又一缕一缕地上下轻薅着。
柔软的草叶狡猾地从我手中一次又一次逃脱,毛尖的麦穗微微刺痛着手心。
那天,我从阳光正盛玩到了月落星稀。
从热闹的早场,玩到了灯火辉煌的夜场。
我没有在等什么。
也从不期望什么。
可就在我将这一寸间的狗尾巴草几乎要蹂躏拔空的时候。
细碎的脚步声接近。
随后传来少年奔波后的喘息。
我顺着那影子抬头,看向被月光格外偏爱的那张脸。
映着月辉,他眉眼写着藏不住的烦躁。
看得出,他在恼怒自己的心软。
可他吁了一口气,像是失去了往日伪装的温和,开口数落起了我:「许然,哪有女孩子家坐在地上的。」
他一手用力地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随后,我听见他说:「走,然然。」
「哥哥带你回家。」
我想,我遇见了我的月亮。
程诺拿着仅剩的钱,在一片筒子楼里租了个房子。
房东人很好,同意我们三个月一付,程诺松了口气,终于停下变卖自己身上东西的行为。
他最后卖掉了随身佩戴的一块表,那是他妈妈生前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领着我吃了顿饭,然后摸摸我的头。
「然然,吃完这顿,就要跟着哥哥受苦了。」
「等以后哥哥发达了,这些我全都给你补回来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的哄意。
我点点头,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无际海水中唯一的浮木。
树影婆娑下,即使路灯昏暗。
我们互相搀扶彼此,缓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