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刀子似的刮着脸。站在出租屋楼下逼仄的小巷口，深秋的寒气压过来，
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晃，像个发霉的脓疮。手机屏幕一直黑着，没消息。
李坤那条匿名短信之后，再无声息。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重物倒地的闷响……那香槟色身影最后那个回望的眼神……像两只冰冷的铁钩子，
吊在神经上，扯得生疼。那枚炸翻顾琛的“核弹”，威力巨大，
震碎了一个金光闪闪的谎言帝国，却也毫无预兆地掀开了我脚下摇晃的地基。
每一步都像踩在沼泽地里。招标会那场惊雷，炸得行业内外人仰马翻，
所有与此相关的名字都被放在火上炙烤。
我的名字——那个在伪造的拆借文件上签字的“苏栀”——如同一块新鲜出炉的罪状招牌，
被高高悬挂。手机在口袋里“嗡”地震了一下。不是短信。点开微信，
那个置顶的工作小群里，前阵子还给我发招标会邀请的恒泰HR头像亮着红点。
【HR琳达：苏女士，情况发生变化。我司决定即日起单方面终止与您一切入职相关流程。
为避免后续法律风险，请近期勿再以恒泰医药名义自居或接受媒体采访。望理解。
（此消息为系统定时发送，请勿回复）】理解？冰冷的文字像针，扎在眼球上。
手指划过屏幕，没有任何情绪地退出。点开新闻APP。铺天盖地。
头条：“恒泰IPO梦碎！前高管伪造核心资质，金融票据造假被经侦带走！
”热点追踪：“神秘女审计现场放锤，连环内幕触目惊心！
”深扒：“恒泰前掌门顾琛陨落背后：数据造假！巨额资金挪用！疑涉多宗大罪！
”财经聚焦：“前妻苏某涉嫌财务违规卷入恒信旧案漩涡？资金流向成迷待查！
”角落里有小标题：“方薇闺蜜疑为关键举报人，身份成谜！”手指无意识下滑，
触到一条不起眼的本地社会新闻，发布在半小时前：“今晨8时许，
警方在南山路锦翠华庭D座703室发现一具男尸，
初步判定死者（李某）因饮酒过量引发急性肝衰竭昏迷后窒息死亡。
现场排除他杀痕迹……”锦翠华庭D座703。那扇布满油污、被我敲开的铁门。
那个熬得双眼通红、嘶哑着说“提钱别来了”的夜行动物……心脏猛地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几乎无法跳动。酒？急性肝衰竭？窒息？李坤肝不好是真，但……绝不可能！
昨晚电话里那阵剧烈得呛断气的咳嗽，
那声重物倒地的闷响……还有那突兀得没有一句交代的“死亡鉴定”？
一股血腥气猛地涌上喉头，又被强行咽下，口腔里残留着冰冷的铁锈味。
那枚U盘……那道划痕……刘珊珊递出来的“铁证”……所有这一切，真的是为了“正义”？
口袋里的手机又在震动。这次是持续的嗡嗡声。一个从未见过的本地号码在屏幕上闪烁。
接起。“哪位？”我声音有些发僵。电话那头一片嘈杂的电流声，滋滋啦啦，
接着一个仿佛信号极差、极度失真变调的男声传来，含混不清，
每个音节都像是从磨盘里艰难挤出来。“……U……盘……东西……放……老地方……”啪。
电话猛地挂断。忙音急促得像被掐断脖子。一股寒意瞬间冻僵了指尖！不是李坤！是谁？
放东西？什么东西？老地方？哪个老地方？一个死人的东西？还是在警告什么？
没时间想明白。本能已经催动双腿。转身冲向路边，抬手。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正驶过，
我不管不顾地挥手。“南山公墓，西门。”拉开车门钻进去的瞬间，声音干涩地报出地名。
那是李坤说过最坏情况下的最后联络点。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什么念想，
唯一一点牵挂在南山公墓西墙外第三棵老槐树底下——埋着他养母的骨灰。
他说要是哪天自己没了，有什么要紧东西托付，会想办法放那儿。司机嘟囔了一句：“啧，
这大晚上……”油门还是踩了下去。后视镜里映出司机困倦又带点不耐烦的脸。
窗外街灯的光晕被疾驰的车速拉成模糊的残影。那场被强行“画上句号”的车祸，
那个突兀的陌生电话，李坤的死讯和顾琛的被抓，
刘珊珊最后那道眼神……像破碎的镜片在脑子里飞速旋转，彼此折射，彼此割裂，
试图拼凑出一个清晰的图案，却只搅得头颅深处针扎般刺痛。
出租车在离公墓西门还有段距离的路口被刺眼的红蓝爆闪警灯和隔离带拦住。
两辆警车斜着停在路边，还有一辆救护车的顶灯在无声闪烁，
在漆黑的墓园背景板下显得格外阴森。司机“吱”地一脚刹车。“嚯，前头出事了？
”他摇下车窗探头看，警灯的光在他脸上闪烁不定，留下明灭的光斑。
一个穿着反光背心的年轻警员快步走过来，敲了敲车窗玻璃，语气急促：“同志！前头**！
有突发状况！请立即掉头绕行！”突发状况？深更半夜的南山公墓西门？我心脏骤停了一拍！
死死盯着那闪烁不定的警灯中心：“……警察同志，怎么了？有……有案子？
”年轻警员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还在处理！赶紧离开！暂时不能透露！走走走！
”他不容置疑地指了指远处示意绕行的隔离锥桶。警灯疯狂地旋转，
红光蓝光交替打在公墓那道冰冷高大的黑色铸铁大门上，也打在年轻警员不耐烦的脸上。
心像坠了铅块，直直往下沉。那棵老槐树……李坤埋下的东西……到底什么“突发状况”？
是冲我来的？还是……另有什么东西在那棵树下等着被发现？刘珊珊？那个U盘？
出租司机骂骂咧咧地开始倒车，轮胎***粗糙的路面发出刺耳的响声。
刺目的警灯光芒在倒车镜里缩成两个跳跃的点，越来越远，像黑暗中窥伺的眼睛。
就在这时——裤袋里的手机无声地震动起来！不是来电！是短信提示音！连续急促的两下！
点开屏幕。来自【恒泰-方薇】。第一条：【图片附件：一个深蓝色U盘的特写照片，
清晰可见边缘那道细长的银色划痕！背景是混乱的、布满尘土和枯叶的泥地！
】第二条文字信息：【苏栀。别找了。东西在我这。顾琛完了，是他活该。但属于我的东西，
我会亲手拿回来。顾太太的名分是我的了！恒泰的债，你背着吧！】短信末尾，
附带一个定位地图——【南山公墓西门附近XX路（匿名处理）交叉口】！
血液瞬间冻结又瞬间点燃！是那个U盘！是顾琛当初用来销毁罪证的“钥匙”！
它怎么会出现在方薇手里？还被拍在了深夜的墓地附近？！
她发给我的时间……恰好是在“突发状况”**之后？那条**警告……是她放的烟雾弹？
为了拦住我去拿东西？还是……另有什么东西要我去取？心脏像被一只滚烫的铁钳死死夹住，
跳得疯狂而剧痛！方薇！那个在我面前永远挂着精致笑容、依偎在顾琛身边的小三！是她？
她和李坤的“酒后猝死”有没有关系？那枚在招标会现场被刘珊珊引爆的核弹，
真正的源头是她？！她要的不是伸张正义！她甚至不关心顾琛死活！
她要坐实的是那份伪造文件上的签名！她要的是顾太太的位置和恒泰残存的骨架！
而顾琛犯下的罪，正好成了她用来钉死我、扫清我这个前妻“负资产”的完美借口！
这哪里是坐享其成？
这是一场从头到尾就精心设计、坐山观虎斗、最后踩着所有倒下的尸骨、包括顾琛的尸骨，
去接收胜利果实的毒计！方向盘在我掌心快要被捏碎！出租车已经拐出主路，
驶上一条僻静昏暗的辅路。“师傅！停车！”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出租车“嘎吱”一声急停在路边，溅起浑浊的水花。
我把最后那几张粉钞塞给骂骂咧咧的司机，推开车门。冰冷的夜风夹杂着初冬的湿气，
像无数细密的针，狠狠扎在**的皮肤上。方薇短信里那个定位坐标在手机地图上亮着，
距离这里不算远。就在前方辅路尽头那片黑黝黝的待拆迁城中村边缘！没有一丝犹豫。
把外套裹紧，压低身形，像一只融入夜色的猫，循着手机屏幕冷光指示的方位，
疾步潜行过去。脚下是坑洼的水泥地，混杂着拆迁留下的碎砖乱瓦，
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危险边缘。残破的旧砖墙在黑暗中勾勒出狰狞的轮廓。
空气里弥漫着腐烂垃圾、灰尘和某种死水塘散发出的污浊气味。一片死寂，
除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快速的心跳。绕过一堵几乎垮塌的矮墙，
手***的终点——一个废弃的自助洗车棚前小小的空地。
惨白的月光冷冷地照着这块巴掌大的空地。四周堆满了建筑垃圾和废弃的汽车轮胎。
空地正中央，孤零零地放着一个东西。一个超市常见的透明厚塑料袋，没有系紧口，
就那么随意地扔在地上。隔着几步远，能看到里面装着个深蓝色的块状物，反着塑料的光。
就是它！那个刻着银色划痕的U盘！心跳骤然停止！没有冲过去，反而瞬间矮身，
把自己完全隐藏在残墙的阴影里，屏住呼吸，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四周每一寸黑暗！空的？
只有风卷着塑料袋的边角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方薇把我引到这里，
难道只是要看一场“胜利果实”的交接仪式？她人呢？这地方……是不是太安静了？
神经绷紧到极致，每一个阴影都像隐藏着致命的獠牙。等。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风穿过废弃洗车棚的铁皮板缝隙，发出呜咽般的尖啸。终于！
一阵极其轻微的、混合着软底鞋踏过碎石的声音，从空地另一侧的阴影里传来！
一个身影裹在宽大的黑色风衣里，连衣的兜帽拉得很低，几乎遮住大半张脸，
谨慎地从黑暗中无声地踱了出来。月光照亮了来人下半张脸。尽管极力压低兜帽的帽檐，
但那精致小巧的下巴线条，唇角紧抿的一道浅痕，
还有那姿态里掩饰不住的、习惯性的摇曳……方薇！她一步一步走近那个塑料袋，
动作带着一种混合了志得意满的急切和难以抑制的紧张。
像猎人在走向布下的陷阱里瑟瑟发抖的猎物尸体。
但她的猎物——那枚U盘——只是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她在塑料袋前蹲下身，伸出手，
指尖似乎想直接探进去抓住那个U盘！动作在距离袋口几寸处猛地顿住。月光下，
